郑玉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也并不奇怪,她跟老太爷毕竟是初来乍到,来到嫡支可能还要住上不少时日, 短期还好,时间久了难免惹人生厌。当初来时虽说也送了礼,但见面礼是见面礼, 其他的礼物也得再准备准备, 所以老太爷便想着让她来布庄挑些个布料。
至于在她后脚进来的那几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媳妇儿, 三人进门儿时她倒是并未瞧见。
因为出行不便,这里的人平常都不怎么出县城,郑玉娥是女子, 更是不敢随意走动,所以这郡里她还是头一回来。
当她听到老太爷让她出门帮忙买些东西时可给她高兴坏了, 满口答应一定能办好, 之前在县上她是不敢出门,离开后又在马车上闷了两日,确实是给她憋坏了,所以老太爷才把这事交给她做。
郑玉娥身上还怀着孕, 但今日出来还是逛了几家铺子,她的怀孕时间跟大太太是差不多。老太爷也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儿, 便安排了两个丫鬟随身侍候,一个搀扶着她,另一个负责给他拎些个常备的东西,就比方说水、吃食什么的。
自打郑玉娥怀了孕以后,便比以往要容易饿、容易渴,所以出门儿她也会让丫鬟带些个吃食和开水。
刚刚逛了不少店铺, 这会儿在布庄正好也有些口渴,她便从丫鬟手里接过水壶,缓缓的喝了一口,结果刚要盖上就被旁边另一个妇人家里的孩子撞了一下,胳膊一甩,这水壶便掉到了那布料上头。
要知道这些料子都是卷好了挨个儿的陈列在台子上由着她们去看,如今她这水壶一甩,接连打湿了好几匹的布料。
店铺的伙计见到这情形连忙拿手去擦,想趁着没浸湿多少赶紧把那水扫下来,结果一碰,给他烫的手一缩,这才发现是热水。
他口中小声嘟囔着:“完了,这批料子可不能碰热水。”说话间郑玉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伙计拿了毛巾过去把这料子上头的水给吸出来,但此时去做也有些晚了,上面的花样都有些晕染,穿是没问题,但想要再当做高端货来卖却是不行了。
郑玉娥瑟缩着小声的道:“不是我,是刚刚有人撞我。”
那伙计瞥了一眼,见她是孕妇,怕出了问题不敢再多与她掰扯,便叫了另一个伙计过来,示意让他看着这主仆三人,自己进去叫了掌柜出来。
等掌柜出来以后,先是了解了一下情况,摸着被热水烫了的料子问了伙计两句话,说是这料子恐怕是卖不了了。
他话还没问完呢郑玉娥就着急的指着离他不远处的那个孩子说:“是被他撞的,该让他赔。”
两个丫鬟也跟着附和:“我家夫人刚刚确实被撞了一下,就是那个孩子。”
她们所指的那孩子的娘也就在旁边,两人都是长得肥肥壮壮,矮矮胖胖,尤其是那妇人,一脸的尖酸刻薄,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见自己儿子被指认,她也出来说了两句,叉着腰指责道:“你说是我儿子撞的就是我儿子撞的了?大伙儿谁看见了?”
她一出口就是撇清责任,看得出,这妇人可没有一丁点儿想负责的意思。
旁人当时都是在看料子,确实是没瞧见这边的动静,就算是看见了,也没人过去替她说话。她们也不认识郑玉娥,但那孩子的娘他们认识,也算是他们郡里泼辣不讲理的那一个,碰上她也算那孕妇倒霉,他们可不想去触这猪婆的眉头。
至于大太太他们那边自然也瞧见了眼下这动静,这开端倒是被姜鱼墨看了个正着,刚刚他娘和他媳妇儿确实是在专心挑布料,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喜欢看这些,闲着没事儿自然要瞅瞅他那位“姨奶奶”的动静儿,没想到就瞧见了如此好戏。
不过,姜鱼墨并不打算帮忙,他只想在旁边默默的看好戏。
而另一边,郑玉娥也没想到这妇人竟是如此护犊子,登时也有些气:“这里就只有你家一个孩子在这布庄里跑来跑去,若不是他撞的,我这水壶如何能够掉到这布料上?”
猪婆不屑的勾起了唇角:“哎呦!你这话说的,你也知道这是布庄,在这布庄喝水撒人家布料上,要赔钱的时候你又怪别人了?别说不是我们家孩子干的,就算是,这也都是你的错。”
郑玉娥去那边把那孩子扯了过来:“不信你自己问问他有没有撞我?”
猪婆一瞪眼,只见那孩子怯懦的摇了摇头:“没有”。
郑玉娥气得跺脚,吼道:“撒谎,你连个孩子都教不好,撒谎成精。”
那肥婆见自家孩子受到如此待遇,又把儿子拽到了自己跟前,白了她一眼,有些得意忘形:“看见了吗?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能够狠心往他身上赖?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呵!亏你还怀着身孕,做人还是善良些,给孩子多积些德吧!”
她这话给郑玉娥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还想再说,掌柜的见他们俩吵吵也影响店里的生意,怕闹出了事赶紧上去拦着点:“二位姑奶奶消停些吧!我这店里其他客人,别影响了他们。”
猪婆也不嫌丢人,还调侃了那掌柜的一句:“你瞧瞧你这店里还有几个人看料子,怕是都在热闹吧!”
众人被她说的脸红,她们确实都竖着耳朵听呢!
不过猪婆说虽是说,却不敢动手,泼辣归泼辣,无赖归无赖,分寸她还是有的,她体型肥胖,生孩子也艰难,家中就她儿子一个独子,还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生下来的。她也是为人母,生产本就是鬼门关,眼前这妇人又怀有身孕,若是有点儿个啥,搞不好就是个一尸两命的事儿,她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这料子被糟践了不少,猪婆也不敢担这个责任,便假装拽着孩子骂骂咧咧的就要离开,郑玉娥见她要逃,就让丫鬟上去拦着,谁知那婆娘确实有把子力气,孕妇她不敢动这两个小丫鬟还不是小意思?
况且这两个丫鬟都是随了郑玉娥的身量,体格娇娇弱弱的根本拦不住,她们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旁人也都不向着她们,孤立无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俩吵归吵,闹归闹掌柜的也不能自己承担了这损失,只见他手里扯着那布料去,一脸难色的看着郑玉娥道:“夫人,您瞧这料子,刚才店里的伙计也与您说过,这都是顶好的料子,您看看,如今这热水一泼花纹也晕染开了,卖却是不行,不如夫人您买回去,不管是做件儿里衣还是赏人,都行。”
郑玉娥深吸了一口气,强忍镇定的问道:“多少钱?你别跟我玩那些虚的,毕竟刚才伙计也跟我说了大概的价格,怎么都得比这少吧!”
掌柜的见有戏,咧着一张嘴:“您放心,今天这事儿,碰着谁都不愿意,我也不多收您的,这一匹布便是五两银子,您也看了,刚刚一共是损坏了六匹料子,正好是三十两银子,给您的都是抄底儿的价。”
郑玉娥听他报的价简直要吐血,她原本确实是来买料子,她去看的这好料子也不是送给姜家人的,本打留着她自己穿,等孩子生了以后做几身漂亮衣裳,哪能想到回遇见这样的糟心事儿……
今日老太爷让她出来挑料子,带出来的钱就只那么点,哪可能把这些全买回去,就算老太爷宠着她,也不能由着她胡乱花费。这一次给嫡支姜家的人买料子,总共也就支给了她十两银子,加上她手头平时老太爷给的,总共也就十几两罢了,买上个两三匹中上等的料子也差不多了。
这三十两银子她铁定是拿不出的。便直言道:“我手上只有十两银子。”
掌柜的不愿意:“十两银子就连这材料的成本都不够。”
“那掌柜的不如,把这料子当次货卖?”她提议道。
听她这么说那掌柜的顿时就笑了:“这位夫人可是说笑,咱们这儿的人贫富差距大,要说穷的人家就算是残次些的价格也不便宜,哪肯去穿这好料子,富人就更不用说,人家也不肯买这已经被晕染过的料子,高不成低不就的,哪里好卖?”
郑玉娥想了个别的法子,又道:“不行你就再把这批料子重新再染一遍,这十两便当做加工费用便成。”把这十两花费出去她还能用她的嫁妆来补,总有办法。
掌柜的接着摇头:“染不得这料子重染并不像夫人说的那么简单,首先这花样的底子摆在这,除非去染些个颜色重的,只不过这样的颜色大多人家都不太喜欢,而且染出来的效果与寻常布料的效果差不了太多。”
说到这,他大手一挥,紧接着道:“夫人瞧瞧我这店里,这顶好的料子里可有你说的那颜色厚重的?我看夫人还是让丫鬟去回禀家里头的人让送些钱过来,这料子您拿回去,甭管是怎么用,染也好,赏也好,都是您自己的事情。”
郑玉娥揪着帕子咬着嘴唇,心中也是纠结的很,这哪里是要不要的问题,老太爷肯给她银子花这也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上的。如今,家里的花用虽说也是富裕,但银钱却不像以往那般富足。
再者说,她如今还怀着孕,还得给她以后的孩子留些家底儿,读书进学科举花费的银钱可不少,姜家大少爷她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这位少年举人的事迹,眼下家里的钱可禁不住这么造,总归老太爷年纪也大了,等孩子也出息了,她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其实,她相信老太爷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帮他把这钱给出了,但他心中不免也会有些怪她。如今,郑玉娥还想着扶正给孩子一个名分,若是在此时惹得老太爷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这掌柜油盐不进,非得扒着她要银子,郑玉娥也是有些烦躁。真是烦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也不是不知道郡里的物价高,但这掌柜张口就管她要三十两银子,她哪里有?
天上还能白白的掉银子吗?
郑玉娥差点气的笑出声来,脸皮一转,正好看见了最里边探着头的姜鱼墨,见她看过来,姜鱼墨赶忙缩了头,她定眼再看他旁边那两人……
可不就是姜家的大太太和少奶奶吗?郑玉娥眼神一转,微微一笑,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其实这种事情也不一定。
兴许天上还真能掉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小妾打他们几个人的主意,大家猜这三个人哪个又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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