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布庄,早有几家县里富裕人家的太太小姐在选料子,言语间互相吹捧,说说笑笑。
甫一进门,就见一个四五十岁,头戴金累丝嵌宝石佛手头面,穿着紫衣的富太太摇着篾丝团扇走了过来。
她朝姜家众人打趣道:“呦!这不是姜家老太太吗?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这位富贵闲人给吹来了。”
老太太笑容满面:“在家憋的久了,带孩子们出来逛逛,顺便挑几块料子,钱太太近来安好?”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瞧您这福气大的,您家这二位太太最是孝顺能干,连孙女模样也标致,小小年纪就看得出以后又是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老太太挑了挑眉,也没反驳她这话,只不动声色地回道:“过奖过奖,还是您家孩子出息,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家里媳妇也是娴静大方,持家有道……”
钱太太听闻这话高兴的花枝乱颤,两人又是一番寒暄吹捧。
三人簇拥着老太太往布庄里新进布料的区域走过去,行走间又是遇到几个相熟的富人家里的太太小姐,只相互打了声招呼,倒是没有多话。
到了跟前儿一瞧,果不其然,新进这批料子添了好几种颜色,花纹也加了不少。
除了常见的云纹,瑞兽,金锭,方胜,曲水,古钱,和万字纹,又添了百蝶穿花,锦霞水纹和三色团花纹。
尤其是适合男人的颜色花纹,之前太过单调,这次倒是比以前添了不少,似宝青,宝蓝,湖水蓝,月白和青莲色,这都是新添的色。
如此倒是该挑几匹宝青、湖水蓝和月白色的给她两个儿子和两个大孙子做两身缊袍衣裳,里头充上厚厚的丝絮,冬日里在外头跑或是上课也冻不着他们。
她们女人们能够选的实在太多了,主要还是看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衣裳款式,若是有,她家这十几口人的单子倒是能一并交给店家来做。
进了里间的样品房,屋里头似她们一般来给家人挑选布料的不在少数,放眼一看,熟悉的面孔不在少数,免不了又是一番应承。
“许久不见姜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光临本店了,这回是给谁挑衣服,我亲自招待。”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开口的余家太太,只见她穿一身翠纹织花的袍子,样式也新颖,头戴喜鹊登梅的头面,手上戴了一只冰冰透透的飘花翡翠贵妃镯。
这店便是她家开的,当初姜鱼墨成婚的时候也是来订过喜服的,两家算是熟悉。
有姜老太太在,自然轮不到两个媳妇开口。
“来给家人订制几件冬衣,看看有什么新样式。”
余太太点头,表示明白:“几位太太小姐随我到这边来,这边都是新设计的样式。”
几人跟在她身后,因着屋里人多,余太太怕人丢了,便频频转头,恰巧看见几人中间的赵平悦。
“呦!这么漂亮的女娃娃之前倒是没见过,是二太太家的小姐吧!”
这都直接点名了,倒是不好不回。姜二太太一脸的尴尬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姜大太太帮着解了围。
她笑着说道:“瞧你这记性,这是赵家平悦那丫头,我亲儿媳妇,上月刚娶回家的,你跟余老爷还去我家吃了喜酒,这么快就忘了?”
余太太眨了眨眼睛,又拿帕子捂着嘴调笑道:“瞧我这眼神儿,真是年龄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前儿我还跟我家那口子说呢,你这么聪慧的人突然要给家里孩子娶亲,必定有原因,瞧见了真人儿才算明白。
也就是你有福气,这天仙般的人儿就这么掉进你家这福窝儿了。”
姜大太太掩嘴一笑:“难怪咱县里的布庄独你余家生意嘴好,你这嘴就跟开了光似的,说的话都能甜到人心坎儿里。”
“可别奉承我,姜太太你也是一样”
“哪里哪里”
“过奖过奖”
“咳咳”最后这声是老太太发出的。
听到姜老太太咳了两声,姜大太太不动声色的退回到她身后,继续扮演一个娴静妇人的角色,许是刚才话说的太多,抢了他婆婆的风头。
赵平悦算是整场目睹了身经百战的两个女人谈笑之间的说话技巧。
果然,她还什么都需要学,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同样的话让不同人去说,呈现的效果也不大相同。
在新出的几款服饰的样式里,姜老太太替她自己和姜老太爷各挑了一身,其余的倒是叫大房和二房的媳妇自己去选,一人又是两身。
随后又去了主营低端布料的布坊订了三十身麻布衣裳,还特意加了二两银子,嘱咐了要厚一些的,里面多添些丝絮。
姜二太太抱怨道:“大嫂何苦多花二两银子,往年下人都是这么穿的,也没见出过事儿。”
大太太淡定回道:“去年是冷冬,不少人脸上手上都生了冻疮,怕是留了根儿了。天这么冷,能少冻几个人就少冻几个吧!总归没多少钱。”
姜二太太还想说什么,被姜老太太一句话顶了回去。
“老大媳妇儿这事儿做得对,老二家的,你跟着也多学学,总是这么不知变通,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们打理。”
姜二太太一听这话,心头一紧,不敢再多言,总归在她婆母眼里,她说什么都是错,她嫂子说什么都对……
刚入了十一月,姜老太爷从一个跑皮货买卖的老友那订了批皮货,统一做了马夹围脖和帽子,整十一套的皮货。
老太爷和老太太自然挑的是最好的猞猁皮,姜大爷大太太和姜二爷二太太都是狐狸皮。
似姜鱼林这一帮孩子,只给做了兔皮,小孩子长得快,过两年就不能穿了,倒是不好用太贵了。
因着这事儿,姜二太太后来还在自己屋里发了好一通火。
不为别的,就为这一批狐狸毛。她婆母给了两个儿子倒是一样的颜色,只她跟姜大太太的,明显她大嫂的比她的要好得多。
她的那件只狐皮里只黄里带了些红,而她大嫂那件,都快成赤色了,他婆母果然是偏心,但她那点小心思此时却不敢表现出来。
堂屋里,几个孩子,连带几个大人都是好一番感谢。大人还好,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并不会再因为一件衣服再兴奋。
可孩子们不是啊!
哪怕他们有皮夹衣,拿到新衣服的心情也是兴奋不已,尤其是姜鱼墨和姜雨,俩孩子拿着新衣服左瞧右瞧,看那样子都想马上套身上。
姜鱼墨彻底发挥了他财迷的本色,跑到他爷奶跟前儿主动让摸让抱让亲不说,一张嘴还跟抹了蜜似的好话不断。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爷奶对墨儿好,墨儿长大了也好好孝敬爷奶,到时候买件大老虎皮给你们做衣裳穿。”
老太爷笑骂:“傻孩子,那虎皮那样硬,可不能做衣裳”。
姜鱼墨先是作思索状,而后改口道:“那就做褥子。”
“好好好,褥子好,就做褥子,还是我墨儿孝顺。”
姜老太太老太爷满眼笑意,笑得合不拢嘴。
赵平悦看着她小丈夫那副狗腿的模样儿,心说:蠢爆了。
姜雨却不敢上前去,她家爷奶还是重男轻女的,几个孩子里也只有他鱼墨哥哥这么干,而她自己哥哥……
她扭头看着一旁直直站着的跟支标枪似的姜鱼林,抿了抿朱唇。
心说:看样子是指望不上这块榆木疙瘩了。
感觉到熟悉视线的姜鱼林一脸淡定,看着她亲妹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看我做什么。”
姜雨抽了抽嘴角,勉力开口:“没事,没事……”
呵!他哥哥果然指望不上。
姜二爷看着此情此景,心说:不怪他娘偏心,耳边少了个吹风的,能不偏吗?女儿指望不上就算了,儿子更是指望不上,他自己都没感受过他儿子撒娇是个什么样儿……
总不好叫他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上去吧!
姜二爷附在姜鱼林耳边小声说道:“鱼林啊!”
姜鱼林偏头靠过去,“爹,何事?”
姜二爷装作不在意的将手里的狐皮往上撩了撩,说道
“啥时候你也跟爹撒个娇,爹把这狐皮衣裳送你。”
姜鱼林也不恼他,斜过眼看了他爹一眼,开口道:“爹不如叫妹妹撒娇给你看,恕我直言,孩儿这辈子不会学,也学不会。”
姜雨“???”
这跟她有啥关系。
姜二爷:咋滴,看不起狐皮啊!
“大不了爹用自己小金库给你买件银鼠皮,就你奶之前穿过的那种。”
“爹,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姜鱼林抿了抿唇,又看了看他爹身后,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有这个时间,爹你不如想想等会儿回了屋该怎么跟娘交代。”
“儿子你什么意思?”
话一说完,他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像是暴风雨莅临。
一扭头,就见他夫人,也就是姜二太太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呵呵!相公,刚你说你还有金库?”
姜二爷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圆道:“嗨!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进库,进库……
哎!就是进了库房。”
“哦?是吗?那就等回了屋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进库”
姜二太太勾起唇角,笑的特别假。
姜二爷“……“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对于自己无意中坑爹的做法,姜鱼林不置可否,这是他爹自己主动交代出来的,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对,跟他没关系。
姜大爷和姜大太太装作一脸啥都没听到,啥都没看到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嘿!他儿子出马,一个顶俩。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文,大家就别纠结有没有蓝色紫色了,默认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