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笙和陈夏望正在酒店里讨论晚上吃什么, 陈夏望的手机响了,卢蕙萍打来的电话。
“夏望啊,今年过年回来吗?”卢蕙芝问。
陈夏望看了林冬笙一眼, 没有避讳, 接着说:“不好意思大姨,今年我应该也——”
卢蕙萍着急地打断他。
“自从你爷爷去世,你再没回过村里,我们也没说什么。”
“但你要想想你外公, 他年纪也大了,最近身子骨不好, 老往医院跑,一直念叨着你呢。”
“他现在在医院呢, 吃不下饭。”卢蕙萍说,“你说大过年的,你回来一趟, 也让老人家高兴一下不是?”
陈夏望着急问道:“外公怎么了?”
“唉,他耳朵不灵, 还老花眼了,硬是不听人劝,要开三轮车上路, 结果翻田里头, 手和脚骨折不少,现在躺医院里痛得动不了。”
“夏望啊,你赶紧回来看看你外公吧。”卢蕙芝又说。
陈夏望面露为难,没有一口答应。
林冬笙扯了扯他的衣角,点头。
陈夏望叹口气,对卢蕙萍说:“我尽快回去。”
通话结束。
林冬笙见他愁眉不展, 就说道:“你先回去,我也好久没去你家乡那边了,等我这几天去完墓园,就去乡下找你。”
她除夕到大年初四都在邶市过,晚上到墓园陪钟绘雪,这已经是多年不变的事。
“还坐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吧。”林冬笙哄他,“过几天你就能将我的新身份介绍给他们认识。”
陈夏望想陪她去墓园,但目前哪边事情更为紧急显而易见。
他知道她说的是最优选择,可他总有种心慌不安感,难以言喻,又毫无根据。
林冬笙干脆起身,拿过行李箱帮他装好东西。
“放心吧,我去个墓园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去看看阿爷的情况,恐怕担忧得连饭都吃不下。”
陈夏望工作三年,攒下不少钱,为了出行方便,买了一辆小车,他们这次开车回的邶市。
所以他现在也不用抢车票回乡下,可以直接开车回去。
“路上开车小心,累了就先找地方停下休息。”林冬笙说。
陈夏望吻了吻她的额头,又被林冬笙连亲带哄才开车离开。
直至车尾灯消失在视线内,林冬笙才回酒店楼上。
*
乡下大多是小诊所,但没什么正规的大医院。
卢蕙萍送老爷子到市里的医院医治。
陈夏望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
病房里,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睡觉,手上吊着针,左脚打上石膏,整个人又苍老不少,带有一种病气和老人独有的气息。
陈夏望很熟悉,瞬间想到曾经病在床榻的爷爷。
卢蕙萍不在,谢杨杰低头玩手机,谢兰恬捅他一下:“见人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谢杨杰才抬起头说:“表哥。”
谢杨杰刚上高中,长高不少,性格还存留被溺爱长大的蛮横。
陈夏望应了声,问:“外公现在情况怎么样?”
谢兰恬叹口气:“不太好。”
没过多久,卢蕙萍拎保温盒进来,看见陈夏望,欣慰点头:“你来了。”
“嗯。”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
卢蕙萍说:“这里先交给我看,你们去吃点东西吧。”
谢杨杰像是早待得不耐烦,立即收起手机起身离开。
谢兰恬见怪不怪,懒得理他,走到医院外面,问起陈夏望:“冬笙呢?”
“她过几天会来。”
谢兰恬心情好了点,又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事业顺利,生活如意,我……”
这座南方小城市冬天不下雪,总是阴着天,空气充斥一种阴冷湿寒,风削着人的脸颊。
谢兰恬冷得一哆嗦,“你什么?”
“我有件特别想做的事。”
陈夏望两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兜里,手指触碰到一个丝绒小方盒。
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曾逛遍淅池市卖戒指的店,没有挑到合适的,只觉得那些戒指太俗气,配不上她。
他攒下足够多的钱,定制了一枚戒指。
今年他二十四岁,她二十七岁。
他想主动一次。
从交往到初吻再到初夜,都是她主动,这次他想主动。
但愿你能接受这枚戒指。
你愿意收下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
老爷子醒来看不清人,过了许久才知道陈夏望来了,明显高兴许多,稀饭也多吃几口。
老爷子已经说话含糊,时常发出古怪音调,没人听得懂。
陈夏望耐心听着,猜测他的意思,然后放缓语调,一句话重复好几遍来和老爷子交谈。
“外公,我有女朋友了,过几天你也能见到她的。”
在一旁听着的卢蕙萍瞬间来了兴趣,急忙问道:“哪家的姑娘?现在做什么工作?家庭情况怎么样?”
陈夏望说:“大姨,你见过她,外公也见过。”
卢蕙萍想了想,说:“这范围可就大了,村里的姑娘我和你外公都见过。”
谢兰恬给点提示:“不是咱们村的。”
“邻村的?”
卢蕙萍见她心知肚明的样子,瞪她一眼:“这么重要的事,你知道也不早点跟我说。”
谢兰恬看了陈夏望一眼,得到同意,才说:“是以前暑假来我们家里玩的朋友。”
卢蕙萍回忆起来:“都十多年前了吧,我一大把年纪哪还记得那么清楚。”
“是那个长得水灵聪明的小姑娘?”
卢蕙萍还剩点模糊的印象,那个城市里的小丫头,家里有钱,但不娇气,话少,教养好。
“你们后来怎么发展起来的?”
陈夏望说:“之后我来到邶市,她也在邶市。”
陈夏望没有过多解释,卢蕙萍已经脑补得差不多,又开始愁了:“她家境好,你得给多少彩礼,人家才看得起你哟。”
谢兰恬不想听她唠这事,连忙打断:“哎呀行了妈,等下记得叫护士来给外公换药。”
卢蕙萍秉着老一辈的思想,问东问西,操心得不行:“她哪天来?我们可得好好招待她,可是现在要在医院这边忙活……”
谢兰恬服了。
她终于明白听话去相亲不是卢蕙萍结束唠叨的终点,而是她开启唠叨的起点。
*
陈夏望到医院外面和林冬笙通话。
“出来了吗?”他问。
林冬笙说:“嗯,出了墓园,正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从除夕夜开始,每天晚上去墓园,回来的时候会给陈夏望打电话。
“多注意安全。”陈夏望说,“我前两天跟外公他们说起你,他们都很惊讶。”
“惊讶你小小年纪就早恋?”林冬笙笑了。
陈夏望听出她的调笑,捏紧手机,无意识在原地走走转转两圈。
“我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住。”
林冬笙听着他说话,全然没有察觉远处注视她的目光。
那道目光凝视她进入墓园,又看着她离开墓园。
“外公呢?”林冬笙问,“他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陈夏望注意到她说出口的称呼,心口一暖。
“你外公”和“外公”,这两个称呼一字之差,存在本质的区别,前者区分你我,后者意味着是我们。
陈夏望:“他还是不太能听得见看得清,身上的伤也恢复得慢。”
“不过我回来他心情好了不少,喝粥能从半碗喝到一碗。”
“那就好。”林冬笙说,“明晚我再来一次墓园,后天过去找你。”
陈夏望抬头看向夜空。
这座小城市冬日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月,他今晚却见了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一手握着口袋里的丝绒小方盒,他闭眼想象这枚戒指戴在她手上的画面。
“再等等……”陈夏望低声呢喃。
“等什么?”
周围太安静,林冬笙听到了他的低语。
陈夏望轻声道:“有件事想等到开春和你说。”
到夏天是等不及的,那等到开春吧。
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时,我来表明爱意。
晴空烂漫,草长莺飞时,为你戴上戒指。
*
大年初四的晚上,林冬笙吃完晚饭后,照常换上大衣,戴上帽子围好围巾。
从头到脚做好保暖措施,走出酒店被风一吹,差点冻得原地结冰。
今年的邶市格外冷,雪下了一层又一层,雪花飘荡在晚灯下,显现一种橘调的朦胧感。
车灯照过,地面细雪闪现细碎的晶莹,踩上去有种湿滑黏腻的感觉。
林冬笙慢慢走着,留下一路足迹。
十几分钟后,她进入墓园。
墓园外的角落里,传出阴沉古怪的笑声。
张争彦将剩下的半瓶酒灌入口中,随手扔掉空酒瓶,他走出角落,坐上路边停着的一辆破旧空货车。
他靠在驾驶座上,摸出钱包。
里面有几张零钱,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
他手指下意识抹了抹裤子,才抬起粗粝的拇指,触碰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少女和板着脸的男人。
“妹妹,爸……”
*
林冬笙在墓园里,站在墓碑面前说话。
“妈,明天我要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你知道陈夏望的外公吗,那个阿爷是很好的人,你能不能……就是保佑他早点痊愈。”
林冬笙以前是不相信保佑这种说法的,现在她有点理解了,这个行为大概是对生活的一种期盼和祝愿。
“今年真冷啊。”
林冬笙长长呼出口热气,重新将围巾裹严实。
“那么,明年再见。”
说完,她一步步走下石阶,往墓园外走。
陈夏望这边看准时间,早早拿着手机等电话。
提示音响起,他弯起唇,接通电话。
“出了墓园?”
林冬笙:“嗯,正在回去的路上。”
陈夏望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到车站接你。”
林冬笙不想让他开车来回跑,就自己买车票过去。
“陈夏望。”
陈夏望一听她的语调,就知道她又要调笑他了,自己忍不住弯了弯眼。
然而,他没有听到下文。
电话那头,倏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似是什么被撞到。
那边的手机被摔掉在地上,响了两下电流盲声,而后彻底切断话音。
陈夏望血液瞬间凝固,脑子空白片刻,巨大的恐惧笼罩心头。
他僵住,手发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后半部分加了新章节的内容,昨天前天看过的朋友需要清除缓存再看(不然可能看不到新添加的内容)7.20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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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答应的加更,今天三更,这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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