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幼悠充分展现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比如现在, 竹朝雪才刚表露出想用这次疗伤来抵消马长老一百多年前欠下巨款的意图,俞幼悠就突然变成了鱼的记忆,忘记了丹鼎宗还有马长老这号人物。
就连启南风跟苏意致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马长老是谁?丹鼎宗还有这号人物吗?”
竹朝雪:“……”
俞幼悠也不知道马长老怎么回事, 债主居然从丹鼎宗发展到了西境!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谁欠的自己还去。
像她就学聪明了,绝对不会借钱给马长老的。
南境下手贼狠,现场还没传送出去的西境修士们大多都躺着不能动弹, 即便是练了佛家金身的小和尚们这会儿也是满头的血痕, 要不就扎满了回春门的针。
狂浪生在某些事上精明得要命, 比如此刻,他便低声地提醒俞幼悠:“小和尚们应该很穷, 你当心他们跟你们那个马长老一样,写了欠条赖上一百多年都不还。”
苏意致听到了,他面无表情地纠正狂浪生的说法:“和尚们都不穷, 天音禅寺的信众遍布整个四境,受无数信徒供奉, 要不是他们太爱拿灵石塑金身修寺院, 估计会比御兽宗还富裕。”
狂浪生听了以后瞪大了双眼,又磕磕巴巴地悄悄指向合欢宗那群人:“那她们肯定很穷, 你看这么冷的天气, 她们还穿这么少。”
“合欢宗也不穷。”这次倒是俞幼悠出来解释了。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从苏意致身上飞过,然后淡定地解释:“合欢宗的特产店在四境每条小巷都有, 生意好得很, 不可能缺钱。”
特产店……
曾放下豪言要给亲爹买特产的启南风,还有亲自去买过特产的苏意致同时回想起了那绝望的一夜, 他们的心扭曲着变得冰凉。
脚为什么那么痒, 脚趾为什么开始自动抠地?
“我看北境的人好像也很阔绰, 这么看来,原来只有我们东境最穷了?”狂浪生难以置信。
张师姐握紧了手中那把中品灵剑,亦是满眼羡慕。
俞幼悠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丹鼎宗也不穷,丹修们靠着炼丹能轻松挣大钱,外门弟子们每个月都能领不少灵石。
四境诸多大宗门里,穷的只有你们盾剑二宗罢了。
赶了半天路的剑修和盾修们坐在河边休息回复灵力,顺便叽叽喳喳闹腾着,开始商量在中州河里钓异鱼。
竹朝雪立在一旁,虽然身上已被鲜血浸透,却也没有半点松懈。她依然紧握着倒刺鞭,静默地看着东境众人。
河边的东境修士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明明是在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中,更被整个修真界所注视着,却依然没正形地在中州河边拿盾砸异龟,拿剑叉异鱼。
盾修也就算了,毕竟四境各大派都知道他们肌肉发达,脑子不太聪明。
可为何传闻中素来清傲古板的剑修也开始做这种傻事了?
而且四境大会虽是代表一境出战,终究却还是分属不同门派,期间更不乏利益争端,所以大家都是明面上过得去就可的合作关系。
正如合欢宗和天音禅寺,两宗平素完全没有往来,甚至略有些瞧不起对方,在四境大会中也只是分工协作,合欢宗负责攻,天音禅寺负责守,战斗之外便泾渭分明,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
但是东境那群人看起来却亲密无比,剑修们和盾修们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聒噪得过分了。
狂浪生这会儿正不要脸地缠着姜渊把他御剑带上天,好去河对面捡个什么漂亮的石头,那位传说中甚是高傲不近人情的剑神弟子板着张死人脸,却还真的御剑把他带过去了。
见此画面,竹朝雪神情略错愕。
俞幼悠想的可没竹朝雪那么多,她跟启南风和苏意致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给病患疗伤,被后面的人吵得头痛。
“安静点,伤口缝坏了就拿不到灵石分你们了!”
听到没灵石威胁,贫穷的剑修和盾修们马上小声了许多。
俞幼悠继续利落地给那个叫明心的小和尚接骨,他的膝盖骨都碎了大半,需得切开皮肉将碎骨剔出。
她在包裹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止痛药,只能交待小和尚:“实在没药了,你得忍忍。”
那个白净的小和尚脸色惨淡,眉目却依然和善地低垂着,声音轻忽像阵春风:“无碍,有劳您了。”
他已经做好了吃痛的准备,不过俞幼悠的动作远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她只挑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后便拿着一根银针飞快地挑除碎骨渣,一股暖融融的灵力也随之覆上催动着血肉生长。
这样好的技术怕是只有那些颇具盛名的老医修才有了,真要算起来还真的不贵。
明心正这样想着,突然注意到俞幼悠手中的银针……
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儿跟方才回春门扎到自己脑门上那根一模一样呢?
你们丹鼎宗给人疗伤的工具就用别人脑门上拔下来的?
然而俞幼悠没给小和尚继续观察的机会,她利落地解决完这个病患后,又转向下一个目标了。
收了钱就要治好人,这是俞幼悠的行事准则。
启南风负责那些外伤的包扎,俞幼悠负责各类接骨正骨,苏意致给受内伤的现场炼药,配合得好不默契。
场外的人有点看不懂。
他们只看到俞幼悠拿了一叠纸给西境修士们签了字,然后便看到本该是敌对的两境居然和睦相处,那三个丹修更是开始给西境的修士们疗伤了!
树上的解说员很费解:“奇怪,按着以往比赛的惯例,大家遇到残兵一般都是直接送出局,为什么东境非但没动手,反而帮对手疗伤了呢?”
另一棵树上传来回应:“我听说合欢宗有一门功法可以操纵人心,竹朝雪作为合欢宗竹长老的爱徒最擅此道,很有可能她将丹鼎宗的三个丹修的身体操控了。”
“不过看三个丹修的样子不像是□□控,而且剑修和盾修们的状态也很……活跃,不是被蛊惑后的呆滞模样。”
“或许东境又跟西境临时达成同盟了。”
“……”
御兽宗的长老慢慢抚摸胡子,表情也略显茫然。
马长老见状,生怕对方先前许诺的谢礼跑了,于是施施然开口:“御道友不必多心,我丹鼎宗毕竟乃医修一脉,素来教授弟子要多行善事,这群孩子虽然现在是对手,但日后都是守护我人族的道友,他们无法坐视西境道友身负重伤面对异兽也是人之常情,赤子之心难得啊。”
这么正气凛然的一番说辞,顿时让御兽宗的长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北境众长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马长老的话。
倒是西境的梅长老微微一笑,美眸微亮地对着马长老颔首言谢道:“不曾想马长老教出的弟子这般高风亮节,先前对您多有误解,是我浅薄了。”
马长老泰然自若地躺着,不多言语,好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牛长老:“……”
装还是老马你会装。
西境的伤患太多,俞幼悠三人从上午忙碌到下午才算完,河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也恢复满了灵力,还真的顺便弄死了几只凶残的异王八。
“眼下事毕,我们就先告辞了。”俞幼悠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
竹朝雪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自己的同伴的状态果然好了不少后,悬着心微微落下。
她颔首,声音清清冷冷:“不送。”
东境修士对着竹朝雪微微拱手,利落地招呼着同伴往内圈的方向而去。
竹朝雪挺直背脊,始终注视着东境修士远去的身影,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是她多疑,而是身为大师姐就要肩负起保护师弟师妹的职责,若是东境收了钱后再反过头来把他们送出去……
才这样想着,已经行至对面的东境队伍中倏然亮起一道剑光,一把飞剑似闪电般疾掠而来。
竹朝雪眸子骤冷,正欲扬起鞭子反击的时候,一道懒散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合欢宗那位师姐,失血过多会有大麻烦,这颗药算免费赠你的啦。”
她的手一顿,就见那把剑在她面前停住,剑尖上稳稳地置了一坨小小的灵药。
是方才俞幼悠要价五百的止血丹。
竹朝雪拿下药,灵剑便转了个向飞回东境队伍中那个高挑女剑修手中,而她身边那个矮个子的丹修头也没回。
她垂眸沉默片刻,还是把这枚丑丹放到嘴里,满满嚼咽。
丑是丑,味道却不赖。
*
“西境像是不打算进内围了。”张师姐回头看了眼说道。
姜渊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方:“他们没有医修补给,而且人数也不齐,现在的状态只能在最外围猎杀异兽,基本等同退出这次四境大会的竞争了。”
“那南境呢”狂浪生突然问:“南境去哪儿了?”
“南境应当是怕我们会联合西境一起追杀他们,所以方才离开的时候走得很快,还特意掩盖了痕迹和隐蔽了气息,我现在也嗅不到他们的气味……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认为我们跟西境联手。”俞幼悠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那就麻烦了啊,我还说拿着这玩意儿去找御雅逸,问他要出多少赎金买回去呢。”狂浪生挠了挠头,从芥子囊中摸出一块精致的金色圆石,上面刻印着御兽宗的标志,上书一个御字。
“……”姜渊看了眼石头后就移不开眼神了,他一副见鬼似的表情:“你哪儿来的?”
“就那会儿啊,我让你载我去对岸捡石头。”狂浪生满脸都是自得:“我亲眼看到御雅逸丢出来的,南境的人都有钱,丢出来的石头肯定也是大宝贝!”
姜渊沉默片刻,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感叹狂浪生的好运气还是他的无知了,“这是御兽宗的封兽石,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芥子囊的空间,不过是用来安置他们的灵兽的。”
俞幼悠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御雅逸的黑老虎被丢河里了,所以他丢封兽石是想让老虎躲进去?”
也就是说……御雅逸的大老虎可能就在这颗封兽石里。
这下东境的人都来劲儿了,个个带着好奇开始打量这块石头。
“我听说御雅逸的这头灵虎是整个御兽门血脉最强的,能升到化神境诶。”
“我先前就看到那头黑虎的爪子是白色的,好像叫踏雪来着?南境的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一老虎的名字比我的还讲究。”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老虎从石头里出来。
封兽石只有主人打开或者灵兽自行出来,外力是决计打不开的,众修都有点失望。
最后这块石头被俞幼悠拿到了手里。
她掂了掂石头,声音冷冷淡淡的没多大兴趣:“河水那么急,这头老虎肯定被冲走了,空石头拿来也没用,走吧。”
语罢,俞幼悠浑不在意地将封兽石往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抛。
狂浪生刚要骂骂咧咧就被俞幼悠堵了嘴,她悄悄地示意众人收敛气息,而后安安静静地蹲在了草丛后。
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狂浪生快要忍不住去把封兽石捡回来的时候,一道亮光突然闪过。
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型猛虎出现在草丛间。
黑虎一出来就对上了那二十多双贼精的眼睛,它顿时知晓上当了
它原想站起来逃跑,最后却无力地四脚跪倒在地,浑圆的脑袋趴在草丛上,虎目愤怒地盯着众人,然而先前强有力的尾巴也垂着一动不动,唯有涨鼓的肚腹还在上下起伏,证明着它还有口气。
俞幼悠在猛虎的注视下捡起了那块封兽石,然后蹲身开始观察这只大猫。
果然是不识水性,那大得畸形的肚子估计是喝了不少河水进去。
俞幼悠拿手按了按,黑虎果然一边龇牙咧嘴怒吼一边被迫吐出浑浊的河水。
狂浪生见俞幼悠都上了手,顿时也来了兴趣:“我力气大,我来帮它按!”
他按得又快又大力,开始黑虎还要吐水出来,后面就开始蹬着四爪开始挣扎着要反击了,然而它这次伤得够呛,往日能拍飞筑基期修士的大爪都没有力道,虚弱得像只病猫。
虎落平阳遭犬欺莫过于此了。
踏雪眼中已快要喷出怒火,要是能说话估计都开始骂娘了,但是它不会,所以狂浪生一边按一边大气地同它对话:“嗨你客气啥,帮你按个肚子而已,你不用吼那么大声。”
俞幼悠蹲在地上看了会儿,意识到不对:“狂浪生你别按了,它肚子里好像没水了。”
“不对啊。”狂浪生鬼祟地往踏雪尾巴附近瞧了瞧,又指着黑虎浑圆的肚子:“它是公的不可能怀孕,这么大的肚子肯定是还有水。”
俞幼悠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黑虎时的场景,试探着说出另一个可能:“兴许这是它的肥膘呢?”
“吼!”
踏雪怒凶了一声,比刚才被狂浪生按肚子时还吼得大声。
然而东境众人内心毫无波动,面对这只爬不起的病虎甚至开始上下其手,就连向来最端庄的张师姐也目光灼灼地悄悄伸出手,捏了捏它后脚肉垫。
俞幼悠倒是很认真地在观察踏雪的伤势,在中州河中呛了肯定不至于这么虚弱,身上除了鞭痕也不见得其他致命伤。
她不顾老虎的怒嚎,揉了揉它的圆耳朵:“奇怪了,为什么这么虚弱呢?”
这时候张师姐突然盯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些许血迹,迟疑道:“它后脚好像也有伤。”
俞幼悠挪过去,掰开一个黑色的肉垫仔细地观察一番:“上面有齿痕,它应该是被异兽咬了。”
至于为什么先前众人没发现,还是得怨这老虎长得太黑,被异兽咬后的黑气在它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得抓紧时间给它解毒,不然万古之森待会儿指不定要多一只疯虎。”
中州河里乱七八糟的异兽太多了,而且他们现在已远离河流,想要倒回去估计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好在俞幼悠先前捡尸的好习惯传染给了狂浪生,后者这会儿利落地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倒出好大一堆奇形怪状的水生物:“都是刚刚我们斩杀的异鱼之类的!先拿来给它吃了!”
黑虎对眼前这群东境修士充满了戒备,所以当俞幼悠企图给它喂炼化后的异鱼血时,它冷冷地盯着她,不愿张嘴。
“啥毛病呢?”
俞幼悠不惯着这臭毛病,伸手一扯老虎胡子,黑虎立马龇牙咧嘴地开始呜呜低吼了。
一滴异鱼血顺势被塞进了老虎的牙缝里。
“怎么样,它好了吗?”曾被猛犬堵在墙上过的启南风有点担心,躲在树后小心地探了个头出来。
俞幼悠观察了一下,摇摇头:“它脸太黑了,看不出来。”
苏意致很干脆:“很简单,把这些血全都灌下去喂了再看。”
于是丛林中时不时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猛虎咆哮声,最后在喂了王八血后,原本虚弱的咆哮声顿时变得中气十足,连带着头顶的林梢都被震得掉落了无数树叶下来。
“好了。”俞幼悠把手擦干净,趁着黑虎没注意往它嘴里丢了颗止血丹,然后狠搓了两下虎头,冲它冷笑:“别想偷袭我们也别想逃,我刚给你喂的是丹鼎宗秘制毒丹,明天不吃解药你必死,到时候你的主子怕是要伤心死了。”
原本正打算转身逃入草丛中的黑虎对她怒目而视,冲着俞幼悠无能狂怒吼了好几声,长长的虎尾愤怒地甩来甩去,把脚下的野草打得稀碎。
然而俞幼悠根本不理它,招呼着众人起身继续前进。
启南风纳闷:“你喂的明明是止血……”
“嘘,它听得懂人话。”俞幼悠往后瞟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对黑色的圆耳朵。
“南境的人把行踪抹得干干净净,它肯定找不到御雅逸的,而且这附近太危险,要是又被异兽咬了就完了,它一头老虎又不能跟我们一样捏碎传送符传送出去,落单了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挺有善心。”姜渊抱着剑冷不丁地开口。
“呵。”俞幼悠回之以骄傲的笑容:“我可是还有个桐花郡第一大善人的名号!”
才不是打算出去以后让御雅逸给他的老虎付医药费!
事实证明,这头大老虎是真的能听懂人话,被俞幼悠诳了以后,怕死的它果然鬼鬼祟祟地跟上来了。
东境诸修们在密林间行进了整日,每当俞幼悠悄悄回头的时候,总能发现小半截毛绒黑尾巴尖儿,又或是黑色的圆耳朵,当然,看到最多的还是那最醒目的雪白色圆润肉爪了。
灵兽也要脸,被戳穿后指不定又要瞎吼吼。
所以众人也装着没发现,该走走,路上发现了异兽该杀也杀。
不过越往里面走,众人行进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慢。
内围的万古之森灵气浓郁得让众修欣喜不已,但是里面出现的异兽也越来越强大。
在森林外围最常见的炼气期异兽已经变得极其罕见,取而代之的是遍地走的筑基期异兽,先前狂浪生去解决三急,结果差点被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异蛛吓得叫出来。
“这附近好像曾有人住过?”启南风在采药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根被藤蔓缠满的石柱,他又扒拉了一下,又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砖。
“这里已经是当年的中州了,曾经是整个人族最繁华的地界,有人住也是正常的。”苏意致介绍道:“据说千年前的中州曾是修士的圣地,出过很多飞升大能。”
原文中都在描述俞不灭的各种装逼打脸和收服各路美人,并没有提及中州的事,俞幼悠也很好奇:“所以中州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万古之森?”
“不知道。”苏意致回答得很干脆:“据说中州曾突然用大阵封锁了整片领域,禁止修士进出,后来阵法随着时间湮灭,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空无一人的万古之森,还有无处不在的异兽。”
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正好这片区域因为曾有人居住的原因铺了很多厚重的巨石砖,所以有一片未被树木侵占的空地,大家便决定在此地修整一夜。
丛林中不敢生火,于是狂浪生那面盾就被放到了中间当灯用。
密林中的灵药数量远超外围,他们这一路来也采到了不少,俞幼悠跟苏意致在边上飞快地炼制好了祛除毒虫的丹药,捻成粉末后绕着这片空地撒了个圈。
这一路来众人都不敢松懈,眼下困乏得要命,却又不敢睡过去。
这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忽高忽低的呼噜声,俞幼悠下意识地往狂浪生那儿望了一眼,结果发现源头不是他。
张师姐忍笑,指了指黑暗中某个方向:“好像是御雅逸的那头老虎。”
俞幼悠把巨盾挪了挪方向,借着寒晶石的微光,果真在那个方向看到了四团懒散张开的白色爪子。
“……”
呵,谁能想到堂堂御兽宗最具威名的灵虎睡觉打起呼来,鼾声居然比盾修还要大呢?
众修不敢睡也舍不得睡,这里的灵药要超过外界十倍,他们都闭了眼安静地吸收灵力抓紧时间修炼。
俞幼悠也没例外。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便睁开了眼睛。
“有东西来了。”她声音冷冷地说着,与此同时也站起身来。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出,角落的踏雪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低吼着发出威慑声。
俞幼悠手中的火系灵力溢出,将自己的丹炉瞬间点亮。
借着火光,众人终于看清前方的情形。
山林中钻出了密密麻麻难计数的硕大老鼠,个个都似猫狗那般大小,皮肉半腐,尖牙乌黑,那双贼眼更是泛着凶狠的血光。
“嘶!好大一群筑基期的异鼠!”
这边人多它们不敢上,现在已经蜂拥着朝黑虎围过去了,踏雪怒吼着想要将这些小东西踩死,但是它们的数量可怕得惊人,不多时便从它的四爪开始往它身上爬。
俞幼悠怒喊:“大猫过来!”
踏雪吼了一嗓子,这时候也顾不上忌惮这群东境骗子了,带着一身的异鼠朝着俞幼悠狂奔而来。
都不用俞幼悠开口指挥,剑修们已齐齐出手,精准地挥剑刺出去,恰好刺死异鼠,连黑虎的半点皮毛都没伤。
踏雪甩了甩脑袋,压低了身子愤怒地朝着那群异鼠大声咆哮。
然而异鼠多得可怕,且已经开始朝着东境众修的方向狂奔而来了。
异兽们只食肉,但是在内圈内位于生存底层的异鼠杀不死其他异兽,常年得不到食物补充,饿极时遇到了这群修士,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
鼠海降临,众修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害怕或退后。
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战斗,还曾一起同斩异狼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东境众修战斗的默契早就突飞猛进了。
狂浪生带着盾修们以灵力护体,持盾立在了最前方,将丹修护在了最中间的安全地带。
剑修们飞跃而起,剑上涌动着五行剑气。
原本幽暗的万古之森瞬间被这些灵力的光辉所映照,变得恍如白昼。
外面的众解说们声音都吼嘶哑了——
“异兽潮是万古之森中最可怕的存在之一!粗略估算这里的异鼠恐怕要以千计数,东境的运道着实太背了,撞到了最难缠的异鼠潮,这些异兽看似威胁不大,实际上它们的利齿无比锋利,同时还无孔不入难以防备,此时又是深夜,东境恐怕要退出万古之森才行了,否则异兽群会将他们彻底淹没!”
“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要传送出来的意思?他们开始动手了!”
万古之森内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知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所以都保留着力气。
盾修们分为前后两列,前列顶不住的时候便飞快退下,由丹修们飞快地包扎伤口喂回灵丹。
头顶的剑修们则根据所练功法不同分做了好几队,互相配合着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势。
剑修们素来都是独来独往,即便是同门也少有配合,眼下这逐渐熟练的配合,都是在过去这段日子中被逼着磨炼出来的。
期间也有些异鼠突破了盾修的防线冲进来,这时候俞幼悠他们便拎着丹炉狠狠地砸过去。
就连一直防备着东境众修的踏雪也加入了战斗,此兽甚是记仇,看到异鼠就怒吼着一脚踩上去。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场外的人亦是哑然了许久。
所有人都被带入了这片凝重的战斗气氛中。
异兽潮来袭,它们乌压压地朝着那二十多个少年少女涌去,像阴沉的乌云一般不可抵挡。
然而东境的那丝光虽然越来越黯淡,却始终不曾熄灭过。
他们井然有序地配合着,以可怕的默契保持着最初的阵型,抵挡了异鼠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四境大会素来被称为少年们的扬名大会,尤其是自不灭剑神过后,谁都想借此机会扬名修真界。”天顶上的顾真人语气略有感慨:“加上少年气盛,谁也不服谁,所以时常见到实力出众的天骄,倒是很少再见到配合得如此好的队伍了。”
他们眼界之深,自然看得出东境的队伍中各修士实力并不平衡。
比如狂浪生就远超过他的师弟们,而姜渊和俞长安的剑气也远非其他剑修能比,若是他们愿意表现,冲出来剿灭一大片异鼠再全身而退,肯定能扬名了。
先前的俞不灭便是这样做的,后面的年轻修士们也有样学样,能多帅就多帅。
但是这次东境的这几个修士却选择配合着队友维持防护的阵列,当队友支撑不住时再不起眼地施以援手。
“这样的做法掩去了他们自己的光辉,却能让整个队伍撑过异鼠的侵袭。”无尘佛子面上带了深色。
“今年的东境,与以往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