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渭看着这里满地狼藉,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为他想到昨天,雪胧的那番反常,他狠狠地揍起了眉头。
雪胧这边,她从宫里出来,只在外面。待了很少的一段时间。就来到了这见玉玩店,这里是薛之遥新置办的产业,他一直不喜欢这种建筑,所以才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雪胧从后门逃出,而死在里面那几个人,则是那天绑架她的那几个人,薛之遥把他们打晕,放在里面活活烧死。然而,这些事情是雪胧不知道,因为她已经甩掉了带出来的宫女,把她打晕,放在路边,趁乱换好了衣服,出城去了。
雪胧在路边没用等多久,容恪,季清风一行人转眼也就到了,当她稳稳地坐进马车里的时候,梁渭那边才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国书上盖了梁帝的玺印,有了这一道印鉴,他们在回去的路上,不用经过任何一道盘查,是需要从建都,直接回去便是。
雪胧坐到太子妃的马车上,玲玉等三人,早早的在等着她了,等她上车来,都雀跃的围着她转。
雪胧本来还有一些舍不得的情绪,但是看到这三个丫头,和马上就要回去的故土,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期待。
三个人伺候着雪胧换好了衣服,把她刚穿出来的所有衣物,都丢进附近的河里,收拾妥当后,雪胧拿一块面纱,系在自己的脸上,玲玉给她画了别样的眼妆,让她的眉眼看上去更加深邃些,这样从外面看的话,怎么也看不出来,雪胧原来的样子。
容恪和季清风也都来到了这个车上,雪胧和二人说了许久的话,容恪一直把她搂在怀里,他们这对久别的恋人,总算是又在一起了。
梁渭等了足足一天一夜,派出去的三千人,到现在来一无所获,昨日跟雪胧出去的小宫女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了,她跟梁渭说起了她们遇见了什么事。
原来她跟雪胧进到玉玩店中的时候,雪胧直说自己拿出来要玉匠修补的玉件,拉在车上,让她去车上取,可是她刚刚出房间门,就被人捂住口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宫门口附近的街上,因为离着后宫墙很近,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梁渭盘查了几乎所有经过此地的人,一无所获。如此兴师动众的寻找,朝野上下已经颇为震动。而梁渭依旧是我行我素,今日临朝都没有去。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也不是一点线索,只是线索断断续续,到最后追到的,只是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
梁渭确定的路线,肯定是要往大聖的方向,虽然有可能雪胧会走其他的方向,但是最终的目的地,肯定是大聖,遍寻一路,一无所获。
两个人出去寻找的人,不断传消息回来,但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消息。
梁渭焦急到了极点。他已经非常确定,雪胧是离她而去了,想到那天她的种种反应,并不是说毫无征兆,但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没想到她真的就那样离自己而去。梁渭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本来觉得自己会愤怒,但是隐藏在愤怒之下的,是他不停啜泣的心,梁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想去求着她,不要走。
“陛下,第十六队回来了。”
“依然是一无所获吗?”
“属下无能,没能找到皇贵妃娘娘。”
“退下吧。”梁渭抿抿嘴,突然看到桌子上还放着雪胧昨天早上让人送来的红豆粥。粥熬的很粘稠,放在桌子上,孤零零的。
梁渭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粥的上面结了一层膜,他拿起一边的勺子从边上,一点一点的吃着粥,当然粥已经冷透,一旁的卤牛肉上,粘稠的酱汁已经凝结成胶状,梁渭看着,还是他口大口的吃下。
雪胧总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吃欲,那么这个人肯定是没有感情,没有心的。”
梁渭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东西好吃过。好吃的他总是想吃到,好吃到,他离不开。可是他却对一个人,有了这样的感觉。
一大碗粥很快就见底。最后几口的时候,梁渭被突如其来的甜意,齁了一嗓子,梁渭皱着眉头,咳嗽了起来,随后他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摔在了地上。
“来人,备马。”梁渭亲自出宫,要去寻找。
又过了半日,他的马极快,很容易就追上了前往大聖路上,最往前的小队。
“可有什么消息?”
“回陛下的话,臣这一路来,除了往北面去的大聖太子与太子妃一行人以外,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型的商队。”
“为什么要找大型的商队?”梁渭还没来得及开口,惊别就好奇的问道。
“回惊别大人的话,因为如果娘娘想要出关,必要出示身份的名帖和通关牒文,通常一般的人,是没有这些。朝廷会对一部分人发放出去,通常有这些的人,只要这些大型的商队。如果娘娘走的是小路,那就更容易被发现,如此臣猜想,娘娘应该没有走。”
“你刚才说,大聖的太子和太子妃的车队过去了,过去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过去有个一天左右。”
“他们准备去哪里?”
“回陛下的话,他们往会外港的方向去了,领头被盘问的人说,他们准备去坐船,走水路通祝州。”
“陛下,那是回大聖最近的路。”
“可是那样的话,离大聖的都城,会远一倍以上。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翰关,说起来,那才是回他们来的地方最近的路。”梁渭早已经把往来的路线背得烂熟,马上就能想起什么路是他们最应该走。
“带头的侍卫说,是因为太子妃身体有所好转,恰逢春日,所以他们太子想带太子妃去扬州等地游玩。”
“你们见他们太子妃了没有?”
“见到了。”
“整队可有什么异常?”
“并没有,他们来时共二百一十五人,离开时同样是这些人,一个没有,多一个没有少。”
“惊别,那太子妃在建都的时候,可有一个外人见到过她?”
“回陛下话,在驿馆中,所有亲近那位太子妃的人,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并没有让一个外人插手。对外他们总说是因为这位太子妃,生性不喜外人插手她的事。因着这位太子妃出身高贵,地位又高,所以并没有人,敢去过问她的事。”
“朕记得,舒儿跟着她去见过一次那个太子妃?”
“是,不过据舒儿说,那日她并没有进去,而娘娘也很快的就出…陛下,陛下您要去哪里?”惊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渭就已经骑着马往北面去了。
惊别立刻带着侍卫去追。
梁渭追上大聖的队伍时,他们正往外港外的一个叫嘉城的驿站走,还有十五里,就要进城了。而嘉城那边也准备好了船舶,你二天就是要启程了。
雪胧听到有马蹄的声音,车队也被拦了下来,三玲都有些慌张,雪胧安抚着她们,反正这一面还是要见,晚见还不如现在就见。雪胧吃下季清风给她准备的“糖果”,她小时候经常吃,但其实这是一种药。因为季相嗓子有疾,说话总是不舒服,严重的时候还有失声的时候。月河夫人就专门制了这种药,这药甜甜的,吃到嘴里,清清凉凉的,润喉的效果极好,可是因为有一种药草,那种药草,会麻痹声道,让声音有短暂的变化,从而有让嗓子休息的效果。相应的,声音也会有所不同。
“大梁陛下,何故拦住我们的去路?”
“朕要见太子妃。”
“陛下说笑了,我国的太子妃,何等地位,身份,陛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季大人,我国中皇贵妃娘娘,因为一场火灾,已然下落不明。那日发生火灾的时候,您的车队和人马刚好经过那里,而且太子妃娘娘,是近期来,与我国中皇贵妃娘娘唯一接触过的外人,所以我国陛下,特有话,想问你问一问太子妃。”
“内人身体不适,一直在病中,和你们的皇贵妃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看在与皇贵妃大聖女子的份上,遣自己的侍女给那位娘娘送过几次东西,这算是哪门子的接触?我们还能拐带了你国中的皇贵妃吗?”容恪从第一个马车中出来,不紧不慢说完,等梁渭给他一个回答。
“太子殿下言重了,我国陛下,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
“给梁国陛下请安。殿下,娘娘,听闻了前面的事,体谅梁国陛下寻人心切,说可以与梁国陛下一见。”
“可是…”
“殿下,娘娘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一面而已,娘娘已经同意了。”容恪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季清风打断,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而且他们也已经准备充分,自然是不能有任何的岔子。
雪胧听见了梁渭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很浅,若是慢慢的走,总是觉得他有心事。而如同这般快速的行走,又觉得他非常的有力量。每一部都笃定着向前走,但是来到近前时,他好似又犹豫了。雪胧半垂着头,觉眼前一阵光亮,她跪坐在马车的门前,梁渭现在马车进前,他在看清楚雪胧的眉眼的那一刻,心中就涌起了丝丝眷恋。
“不知道,梁国陛下要见本宫,有何指教?”
“朕只是想问问,太子妃娘娘知不知道,朕的爱妃,去了何处?”梁渭的语调平稳,不夹杂一丝别的感情。
“梁国陛下,何以问本宫这样的话。本宫与您的爱妃,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雪胧的声音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的语调变慢,缓软了许多。
“娘娘你说了实话吗?”
“本宫有何理由撒谎呢?”
“娘娘的耳环,很是好看呢。”梁渭从帘子掀开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她耳朵上的,那一对耳环。她经常带着,好似很喜欢。还有那一头如同云雾一般的长发,那么浓密,他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她身上的一股淡淡的香味。
“小巧而已,只是因为是韶华阁的成品,本宫倒也是喜欢。”雪胧回答得不紧不慢,因为她知道,梁渭认出她来了。
“你要走?”
“是”
“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就不能…”
“不能”雪胧笃定的回答。
“为什么?”
“想来,陛下的皇贵妃娘娘,只是因为在宫里待的闷了,所以想去外面走一走。本宫虽然与皇贵妃娘娘只有一面之缘,但是那位娘娘,是一个如同小鸟一般的人,她适合广袤的天空,栖息在蓝天何碧云之中。”
“娘娘是说,朕没有给她足够的自由?”
“本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应该还没有做好,带着别的人和她一起飞翔。”
“那外面那个人,也没有打算带上吗?”
“是,没打算带上。”
“娘娘你说,朕要是强行带着她回去,会有什么结果?”
“自然是没有结果的。”雪胧抬高了声音。
“你不能走。”梁渭压低了声音,而雪胧早已经支开了周围的人。
“你若是强留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然后你就等着,这个地方,因为战争变成一片焦土吧。”
“你以为我会在意,挑起战乱?”
“你难道不在意,我的性命吗?”
“你就仗着抓住了我的命门,就可以这样在我的眼前,离我而去吗?”
“嗯,我就仗着。”
“别走。”
“不行。”
“那我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逼着你留下。”
“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为什么?”
“梁渭,你相不相信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你怎么可能还会回来?你都要飞走他。”
“小的时候,祖母对我说,一个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可以三心二意,记挂很多男人。这并不是放荡,而是人的天性就是如此。等到那些记挂的人,一个一个的让你,不再记挂的时候,最后留在你心里那个,那边是你此生最后的归宿。现在我的心里,也有你的位置,你且等着,对你自己有自信的等着。”
“什么时候?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一年两年,或许…”
“不要走,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