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刘二毛就不再追问了,毕竟男主人还在旁边,假如我俩老是窃窃私语,会让他感觉我俩是不是商量着要坑他。
于是我甩给男主人一根烟,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男主人接过香烟,说自己叫沈大贵。
沈大贵接着也问我的名字,我也如实告诉他了。
别小看这种看似平淡的互相通报姓名,其实这样做,能在之前那一餐饭菜的基础上,再次增强双方的信任。
东台县没有什么山,沈大贵家的祖坟,就在野外一处大坡下面。
我先看看沈家的祖坟,没有发现阴邪之气,抬头看看那一片大坡,然后问沈大贵,之前坡顶,是不是有个大石头。
沈大贵说兄弟,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坡顶原来有个大石头?
我笑笑,说我也是苏北人,老家距离你这里不算远,以前我来过这里,所以有点印象,那块大石头呢,哪里去了?
沈大贵说别提了,今年清明节的时候,那个大石头突然滚了下来,直接滚到了祖坟里面,把他爷爷奶奶两个坟头之间的空地,都给砸塌了。
刘二毛说高空坠物扰阴穴,这是凶兆啊。
沈大贵说谁说不是呢,实不相瞒,我女儿前些天生下来,天生是兔唇,嘴上的兔唇,和当初大石头砸出来的那个坑,形状简直一模一样,唉……都怪我平庸的很,去年搞养鸡场,结果一场鸡瘟下来,亏到了骨头里,现在身上还背着十万块的债务,连给女儿治疗兔唇的钱都没有,而医生又说,越早治疗效果越好,没办法,我才想到把那块腹腔游离体,拿出来当通灵宝玉卖了。
我说现在医学发达,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兔唇,几万块就够了吧。
沈大贵说是的,当然,给医院的钱越多,女儿受的罪就越少。
我点点头,说沈老哥,把那块腹腔游离体,拿出来给我吧,我再给你两万块钱,等于这三万块我出了。
沈大贵说兄弟,这玩意不值钱,我是知道的,不想骗你的钱。
我说在别人手里不值钱,在我手里,说不定就值钱了,这个你不用管,抓紧拿着钱,去给孩子治病吧。
我说到这里,从包里掏出来两万块钱,递到了沈大贵手里。
其实按照做生意的套路,这个时候,我应该只给沈大贵一两千块钱,只有这样,他才会跟我交易。
现在我在别人都不要的情况下,还按照沈大贵叫出的价格出钱,假如沈大贵突然起了贪念,又感觉这块腹腔游离体很值钱,肯定会跟我加价。
我手里捏着两万块钱,心说赌一把。
只要沈大贵加价,我会毫不犹豫收起钱,扭头就走。
这样一来,最后他还只能把腹腔游离体卖给我,因为其他不会要,到时候我就不会出价三万,而是出价三五千了。
最终沈大贵没有让我失望,他不但没有加价,还千恩万谢,说我肯定是为了救济他,这才会出钱,买下一个不值钱的东西。
他越这样,我心里越不舒服。
因为我看过沈家的祖坟之后,已经确定,那就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娘胎玉,至于能不能通灵,并不重要,因为娘胎玉,其实是一种很好的药材。
假如我找对卖家,卖出几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我只以区区三万块入手,说起来,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换做以前,我肯定不会这么想,只会为自己捡了一个漏而开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那天我跟萧银凤,讲解玉器替人挡灾的事,我也更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君子配玉,玉以养德。
以前爷爷经常跟我说这句话,我一直没有往心里去。
萧银凤出事之后,我才有了新的想法,毕竟我教过萧银凤,不要光把玩玉器,而是要跟玉器心意相通,她要是听我的,也会遭到那个飞来横祸。
有了萧银凤的前车之鉴,假如我再不吸取教训,那我迟早也会和萧银凤一样,在一次灾祸之后,护身玉毁掉不说,人也会出事。
所以我现在,已经走在了佩玉修德的路上了。
想想沈大贵其实挺实诚,我决定再补偿他一下,于是我就说,沈老哥,咱们回去吧,看看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老物件,有的话,我再出钱收了,或许能帮你,还清那十万块的债务。
沈大贵挠挠头,说兄弟,我心里有数,你是可怜我,才买了我的东西,你的心意我领了,有这三万块就行了,其他的,不想再让你破费了。
刘二毛从始至终,一直疑问重重,但是也不好来问我,这时我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刘二毛和我还是很有默契的,咳嗽一声,先把自己心底的疑问压了下去,然后揽着沈大贵的肩膀说,老沈,我兄弟都开口了,就去你家看看呗,万一找到一件什么好东西,你也能度过难关,对不对?我知道身上背着债务的滋味,吃不香睡不安,很折磨人的。
刘二毛软磨硬泡,沈大贵无奈,只好再次把我们带到他家里,然后任由我和刘二毛,在他家到处查看。
说实话,沈大贵家里,真没有什么老件,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刘二毛眼尖,从杂物室的一个竹筐里,拿出来一摞大铁片子。
这一摞大铁片子中间,有一个圆圆的东西。
这东西上面锈迹斑斑,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不过形状和铜钱一样,也是天圆地方。
我当时就说,沈老哥,这是一枚镇库钱啊!
沈大贵问我什么是镇库钱。
幸好我除了玉器之外,还学过金胜,所以关于古钱的知识,还是懂的不少的,镇库钱更是了解。
于是就对沈大贵说,古代有专门的铸币机构,在铸币的时候,为了祈求吉祥富贵,永镇财富,就会铸造一些镇库钱,这也是皇家和朝廷允许的,这些镇库钱,块头都比一般的铜钱大,直径最低也有两三寸,更大的,直径甚至能达到半尺多,这种镇库钱,见证了我中华悠久的货币史,承载着古老的东方文明,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韵,是古代钱币文化中的宝珠,被很多钱币爱好者,当成了可以驱邪的吉祥物求购收藏。
我这一通排比句,可把沈大贵唬的不轻。
沈大贵带着疑问说,那我家的这枚,真的是镇库钱?不可能啊,我前几年拿出去找人看过,人家说最多值个百八十的。
其实我说这东西是镇库钱,也是信口胡诌的。
主要是想找个由头,多给沈大贵一点钱。
于是我就对沈大贵说,不可能才价值百八十块钱的,肯定是你找的人不识货,我确定这就是一枚镇库钱,可惜了,由于跟铁器长期放在一起,导致上面沾染了铁锈,也不知道能不能清除掉,而且有铁锈遮盖,也看不出来是哪朝哪代的,算了,这些我也不计较了,沈老哥,再给你十七万好了。
沈大贵伸头看看这枚所谓的镇库钱,半点没感觉这东西,能够价值十七万,他还以为我是活菩萨,今天就是下凡来把他从危难里提出来的。
当我真的给他转账十七万之后,他是感恩戴德,差点就给我跪下了。
最后我以付出二十万的代价,从沈大贵家里,带走了那块腹腔游离体,已经一块锈迹斑斑的疑似镇库钱。
刘二毛一心想问问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急着赶回去,就对刘二毛说,你也别转悠了,回去休息两天再说,至于你满肚子的疑问,等咱们赶到古玩城,我会一一给你解释。
我说完之后,上了那辆老款雅阁,在车里对刘二毛摆摆手,然后往省城开去,刘二毛开着大面包在我后面跟着。
不过由于他的大面包太旧了,速度提不起来,所以我比他早半个多小时,到达古玩城。
这个时候,天都黑透了。
我找来一个洗脸盆,洗干净之后,倒入一些醋,又把那枚巴掌大的疑似镇库钱,放到醋里泡着,这是为了去掉,镇库钱上沾染的铁锈。
然后我又搬来一个小火炉,生火之后放上一个不锈钢盆,在不锈钢盆里加上下雨时收集的雨水,然后削了几片黄花梨木放进去,等到水温有点烫手了,我又小心翼翼地,把腹腔游离体,还有那枚跑了水的蛇纹玉环,都放了进去。
等我做完这些,刘二毛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