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威这一句话, 从魏家离开,喻纾和裴渡都有些尴尬。
裴母觉得他们两情相悦,李威也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的知道不是这样的。
为了缓和气氛, 裴渡勾了勾唇, “手无缚鸡之力?”
喻纾眨眨眼睛,“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嘛!我总不能说你力能扛鼎啊!”
裴渡低笑一声, 换了个话题, “你是怎么看出来魏茂有问题的?”
想了想, 喻纾出了声,“如果…如果说我是梦到的,你信吗?”
眸中闪过些许诧异, 裴渡道:“我信。”
喻纾浅浅笑了下,“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在说谎, 但我真的是梦到的,我还梦到了其他一些事情。”
裴渡“嗯”了一声。
见裴渡这样,喻纾好奇地道:“你不问我都梦到什么事情了吗?”
裴渡温声道:“你若是不想说, 便不必说出来, 只要这个梦, 对你没有影响就好。”
喻纾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对于这个回答, 她是有些意外的, 裴渡真的很尊重她。
若是她可以梦到有关裴渡有关的事情就好了, 可以提前告诉裴渡,可是,她并没有梦到过这些。
也就是说, 裴渡这个人是生是死,往后会经历什么,她完全不清楚。
在梦里,稍微有点关系的,是京城一位刘家夫人喜欢她做的绣品和玉扇,两年后她带着这些东西去到京城,那个时候,大周已经打败了北戎。听说能够击退北戎,功劳最大的是一位镇北侯。
她没有见过那位侯爷,但是在梦里听别人提起过镇北侯的事迹。
这位镇北侯,也姓裴,他家境贫寒,年幼时便没了父亲,为了大周,他舍弃学业,去到边关从军。
镇北侯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脱颖而出,尤其是在大周与北戎的最后一战中,带兵深入敌营,直取敌军首领的头颅,立下了大功。
回京后,便被圣上赏赐了侯爵之位。
京城多了一位功勋赫赫的大英雄,不少贵女打听镇北侯的消息。
但是镇北侯性子冷清,不好接近,那些贵女也很难见到镇北侯的真容。
至于这位镇北侯长相是丑是美、性情是否好相处,叫什么名字等,喻纾是不知道的。
酒楼里那些说书先生说这位镇北侯力大无穷,是天神降世,中了毒箭还能死而复生。总而言之,玄乎得不行。
既然力大无穷,想来那位镇北侯比较威武粗犷吧?
见喻纾突然不出声,裴渡不解地道:“怎么了?”
“裴渡,等你去了边关,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然后,你多留意一位姓裴的男子。”
裴渡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喻纾。
喻纾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瞒你说,我还梦到大周最后会胜利,只不过过程比较艰辛,然后有一位姓裴的将士会取下北戎首领的脑袋,帮助大周成功击退北戎,最后那位姓裴的将士被封侯拜相,成了镇北侯。”
“可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信息,只知道他家境贫寒,和你一样自幼丧父,从军之前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他好像长相更威武雄壮些。”
“既然他活了下来,还能立下大功,那你和他搞好关系,对你也有帮助!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事情,但总归是梦到了。”
对于喻纾口中的这位镇北侯,裴渡不怎么在意,他薄唇轻启,“这些事情,你可告诉过其他人?”
“没有。”喻纾摇摇头,“其他人都不知道,连枝枝都不知道。”
裴渡问道:“那为什么告诉我?”
喻纾鼓了下唇,“你不是要去从军打仗嘛!我想着告诉你,万一对你有帮助呢?”
裴渡眼眸里浮出笑,明媚的日光,也不如他眼里的光芒晶莹明亮,“好,我记下了。”
“不过,哪怕嫁进了裴家,你梦到的那些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娘和我大哥他们。”
一阵暖意流过心扉,喻纾点点头,“嗯。”
到了裴家,裴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喻纾把事情讲了一遍。
“魏春来摊上周氏这么一个媳妇儿,也算是报应。现在是那些官差急着征兵,懒得和他们计较,不然你舅舅他们一家人,脑袋都保不住喽!”裴母摇摇头。
裴芙忿忿不平,“是啊,幸好二嫂识破了魏家人的诡计,不然就便宜魏茂了!二嫂,你也太厉害了,你从哪里看出来魏茂是假装受伤的啊?”
裴渡先出声道:“巧合罢了。”
喻纾笑了笑,跟着道:“是啊,巧合而已。”
“这样啊。”裴芙不再多问,转而道:“那二嫂你真的会扎针吗?”
“当然不会!”喻纾好笑地道:“像我这种不懂医术的,把绣花针扎进别人的肉里,听说可疼了,所以我才拿着绣花针去吓唬魏茂。”
那些官差并没有在云水村停留太久,又过一日,全部人就要离开云水村。
“二弟!”
“二哥!”
裴森、裴林还有裴芙,红着眼眶盯着裴渡。
裴渡神色依旧从容和煦,“大哥,我不在家,你是兄弟几个中年纪最长的,照顾好娘亲,不要让其他人惹娘生气。”
裴森点点头,“好。”
裴渡接着又叮嘱道:“三弟,芙儿,你们俩也不要惹娘生气。你们年纪也不算小,是去书院读书,还是做些其他事情来谋生,心里一定要有打算。还有,一定要听你们二嫂和娘的话,不可和你们二嫂顶嘴。”
裴林和裴芙哽咽道:“二哥,我们知道了。”
望着自己的儿子,裴母泪流满面,伸出来的手不由得颤抖着,“渡儿!”
裴渡握上裴母的手,“娘,儿子不孝,您保重身体,千万不要挂念儿子。”
怎么可能不挂念?裴渡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裴母泣不成声,“你千万不能像你不争气的爹学习,他说死就死在战场上,丝毫不顾及咱们母子几个人。娘只要你活着回来!”
一股苦涩涌上喉咙,裴渡轻声应道:“好。”
裴母颤抖着声音,“和阿纾说几句话吧,好好和她道个别。”
离别的时候,总是让人难过,望着老泪纵横的裴母,喻纾也有些难过。
“这是我给你绣的香囊,里面装了一个平安符,是我昨天去清泉寺给你求的。”喻纾把香囊递过去。
香囊样式竞争,针脚细密,还绣了一个“渡”字在上面。
“很好看。”裴渡夸赞道。
喻纾认真地道:“裴渡,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做好每一件事,但只要我在裴家一天,我会尽力照顾娘的,也会把裴家人当成亲人的。而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我在家里等你。”
喻纾的眸子水盈清澈,此时此刻,只装着他一个人。
裴渡把香囊紧紧握在掌中,“阿纾,谢谢你!”
“我记得之前总是我向你道谢,但是这几天,你却总是对我说谢谢。”喻纾抿唇笑了笑,“路上小心,平安顺遂!”
临走前,裴渡的目光一一掠过裴家人,最后停留在喻纾的面上。
他看了很久,似是要把喻纾的样貌清楚地记在心中。
等彻底看不到裴渡等人的身影,村里的妇人们放声大哭,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孩子、兄弟去从军,无异于在每个人的心上剜下一块肉。
喻纾担心裴母的身体,扶着她回去裴家,可到了家门口,还没进去屋里,裴母脚步一踉跄,晕了过去。
“大哥,裴婶”,喻纾急忙改口,“娘晕倒了,你快去请大夫!”
裴母突然晕倒,裴家人乱成一团,喻纾让裴林先把裴母搀扶进屋里,然后让裴森去镇上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裴母之所以晕倒,还是悲痛过度造成的。
“ 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骨不比往日硬朗,你们要多关注老人家的情绪,多和她说说话,把她心里的悲痛散出去。”大夫把脉后道:“还有,我开几副补身子的药,你们也得多注意你们娘亲的身体。”
喻纾应下来,她还要照顾裴母,便由裴森送着大夫出了屋子。
喂了药,临近中午,裴母醒了过来。
“娘,您醒了。”喻纾露出笑,“您感觉怎么样?”
“阿纾?”裴母有些意外,她神情越发憔悴苍老,“是我身子骨不中用,让你们替我操心了。”
喻纾扶着裴母做起来,“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家里的长辈,是家里的主心骨,我们不照顾您能照顾谁呢?”
望着喻纾,裴母眼睛又湿润了,“阿纾,渡儿去从军,你心里有怨吗?”
喻纾摇摇头,“娘,世事难料,福祸相依,我不怨他,我只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裴母长长叹口气,“当年他爹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我告诉自己不能难过,我咬咬牙挺了过来,好不容易把渡儿和芙儿养大成人,老天爷却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喻纾安抚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越是这样,你越要照顾好身体。裴渡心里最挂念的就是您,等他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您晕倒了,身子瘦了也憔悴了不少,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裴母不是懦弱的妇人,“你说的对!”
她打起精神,“渡儿不在家,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放心,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要养好自己的身子骨,等着渡儿回来。”
见裴母精神好了不少,喻纾把午饭端进来,陪着裴母用了膳。
用膳后,她把裴渡给她的那个黑漆盒子拿出来,“娘,这是裴渡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他让我给您送来。”
裴母把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银子,数了一遍后,愣了愣。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渡儿猜到你会把银子全都给我送来,所以他也对我说了这件事,他还对我说,千万要把这三十两银子让你拿着。”
喻纾眸子瞪大了些,心绪复杂,其实裴渡可以不用这么替她着想的。
喻纾推辞道:“您和裴渡已经给了我那么多聘礼了,这些银子我不能收下。”
“阿纾,听娘的话,收着吧。”裴母只拿了一半的银子,把木匣又塞回了喻纾怀里,“你的为人,娘很相信,这也是渡儿的意思。渡儿不在家,娘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给你的银子,又岂能收回来?那我成什么人了?
“裴家不富裕,但我也不至于从儿媳妇的手里拿银子。往后啊,有什么事情,咱们娘俩互相商量,彼此也是个依靠。你也放宽心,把裴家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心事,或者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不要瞒着我!”
喻纾鼻子一酸,魏若雪离世后,她再也没有享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
可裴家人,不管是裴渡,还是裴母,都给予了她温暖。
她哽咽道:“娘,谢谢您。”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道什么谢啊!”裴母面容慈祥,擦去喻纾眼角的泪珠,“不哭了!”
见喻纾恢复了情绪,裴母商量道:“渡儿离开了家,林儿又是个调皮捣蛋的,芙儿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学女红,她也没那个耐性。他们俩是家里最小的,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下去。如果他们愿意读书,我想把他们送到镇上学堂读几年书。”
喻纾没什么异议,“ 能多读些书,自然是好的。”
第二天,裴母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听完裴母的话,高氏脸色一变,有了分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