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左右,张家小书房里。
夜黑漆漆的,张进、张秀才等人如同往日一般,借着微弱的灯光,依旧熬夜各自捧书苦读。
张进、张秀才和方志远自是都极为投入书中,聚精会神于其中,眼都不曾眨一眨,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不过,朱元旦这胖子却不是如此了,他熬夜看了这么久的书,此时只觉得双眼有些酸涩,眼皮也有些发沉,泛起了困意,不由的他就是打了个盹儿,又蓦地惊醒了过来。
然后,他瞬间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张秀才,见张秀才并未发现他刚刚出神打盹儿了,就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忍不住地张嘴要打个哈欠,可忙又抬手捂住了嘴巴,把这个哈欠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以至于双眼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湿润湿润的。
恰巧这时,张秀才目光看了过来,朱元旦顿时吓了一跳,忙是正襟危坐,捧着书做出一副苦读的样子了。
张秀才见了,暗自摇头好笑,也没理会他,转头看了看这外面的夜色,估摸了一下时间,就轻咳了一声,引起了张进和方志远他们的注意,等他们都抬头看过来时,他就道:“今晚就到这里吧,过犹不及,读书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不必日日熬夜太晚,你们都回屋歇息去吧!”
闻言,张进就欣慰地笑了笑,知道自己今日白天的规劝,张秀才是听进心里去了,这让他心里很是高兴,至少不用再担心张秀才睡眠不足,损坏身体,引发各种疾病了。
所以,当即张进就是点头附和道:“爹说的是,读书也不在于一时半刻的,是一件长年累月的事情,该歇息的时候就该好好歇息了!”
朱元旦更是高兴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手中的书本立刻就是收了起来。
可这时,那方志远蹙了蹙眉头,犹豫了一瞬,却道:“先生,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要歇息了?我还想多看会儿书,先生、师兄你们要是困乏了,就回屋歇息去吧,不用管我!”
听了他这话,张进和张秀才对视一眼,那张秀才就笑道:“志远,你昨晚就没歇息好,以至于今日早读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如此今晚上就应该早早睡下才是,如何还能够熬夜苦读呢?今晚上再熬夜,不养足了精神,明日早读又睡着了怎么办?好了好了!志远,你也早点回屋去歇息吧,我们都早点回屋歇息去!”
“可是”
方志远还想要反驳,那张进随即伸手猝不及防地把他手中的书夺了过来,笑道:“行了行了!我爹都这么说了,难得让我们偷一回懒,早点回去歇息,这还有什么可是的?志远,走走走,今晚上就到这里了,我们都回屋歇息去吧!”
说着,他把书放到了桌案上的一边,又是一边起身一边收拾着笔墨纸砚了。
方志远蹙眉纠结了一瞬,抿了抿唇,终究是点了点头,也是跟着收拾起了笔墨纸砚来。
等把一切收拾妥当,他们就吹灭了书房里的灯火,一行人出了书房,就各自回各自的屋里了,张秀才自也是回了他和张娘子的屋里。
而此时,屋里的张娘子正对着微弱的灯火做针线呢,忽的这房门就被推开了,张娘子顿时蹙眉抬头看了过来,见是张秀才推门进来了,眉头就是松了松,随即心里又是有些惊讶,不知道今晚张秀才怎么这么早就回屋来了。
于是,等张秀才关好了房门,在对面坐下,张娘子就笑问道:“相公,怎么今晚这么早回来了?比平日里可早了半个多时辰!”
其实,今晚上张秀才不仅早了半个多时辰回屋了,而且更为让人诧异的是,今晚上张秀才是空着手进来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着本书进来,手不释卷的。
而且,这坐下来以后,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就又是低头捧书苦读了,他难得地后背靠在了椅子上,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脖子,抬手按了按脖颈,缓解缓解熬夜读书的疲乏。
然后,他这才失笑着回答道:“娘子,还是年纪大了,不行了!这晚上读这么一会儿书,就觉得困乏的很,就想着要回屋歇息,这不就回来了?”
“唉!不像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通宵熬夜苦读,次日早上,我还都是精神奕奕的,丝毫不觉得疲累,可现在真是不成了!”
听了这话,张娘子更是惊讶诧异地看了过来,可能是有些没想到张秀才居然会这么说吧,但见张秀才抬手按脖子肩膀疲倦的样子,张娘子也顾不得想太多,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就走到了张秀才身边去。
然后,她伸手轻柔地给张秀才按摩,口中又是忍不住劝道:“相公,我知道你很是看重明年的乡试,但相公自己也该保重身体才是啊,你到底年纪大了,比不得进儿、志远他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能这样日日熬夜苦读的,这样身体会熬坏的,听我一句劝,可好?”
闻言,张秀才不由眯着眼失笑,抬手抓住了为他按摩肩膀的张娘子的手,却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应道:“嗯!好!听娘子的,以后我再也不熬夜苦读,让娘子担心了!”
“啊?!”张娘子更是惊讶莫名,本想着还要苦口婆心地规劝一番,张秀才却也未必听呢,可没想到这次张秀才居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张娘子十分疑惑不解,目光看着张秀才就迟疑着开口问道,“相公,这是”
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张秀才就自己解释着笑道:“娘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今日我也是被进儿点醒了,明白明年的乡试是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有家人了!”
然后,他把白日里上午张进规劝他的话一一说给了张娘子听,又是笑叹道:“我还说志远这孩子让人担心呢,原来我和志远也一样,也让娘子和进儿跟着担心了,呵呵!真是身处其中,就难免当局者迷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娘子,目光温柔道:“娘子,这一两年让你也跟着劳累辛苦担忧了,以后绝不会了,以后一定听娘子的,好吃好睡,不让娘子担忧!”
张娘子听完,心里就有些发酸,但还是欣喜地笑道:“相公能醒悟过来就好,也不用我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什么,而相公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让我一个人心里干着急!”
张秀才揉捏着她的手笑道:“娘子,再不会了,以后什么都听娘子的!娘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相公就会哄我!”张娘子心里喜欢,还是摇头失笑,又接着欣慰地叹道,“进儿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爹娘了,我心里也真是欣慰高兴!”
张秀才也不由笑着附和道:“是啊!进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什么三五岁的小孩子,他这年纪按理来说,我们是应该给他张罗婚事的,这能成亲的小伙子自然是长大了,懂事了!”
夫妻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个抓住了她的手,默默对视一眼,随即十分默契地笑了起来,好像这养儿育女的辛苦,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幸福欣慰和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