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几日,加尔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不仅疤痕消失,就连他身体内部似乎也在迅速地自我调整,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完成了全部愈合。
博格反而睡了两天,他沉睡在绒毯间,夜晚来临时加尔借用他的右手他也毫无知觉。
“他简直像死了一样。”加尔给贝儿揉着肚皮,“如果不是还有呼吸。”
“那只是睡觉。”格雷正研究着加尔那把匕首,他爱不释手,“这是火神印记的后遗症,女武神让他动了真格。”
“我不明白。”加尔手指在脑袋边转了转,“我知道诸神的最高褒奖就是赐下印记,正如女武神带着冰雪之神的印记,所以她能调动冰霜和雪雾。可是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赐福会有后遗症,安克烈不至于如此小气,连对信徒的赐福都讲价。”
“这不是火神的问题。”格雷说,“这是博格的问题。诸神印记往往赐福两端,一端在信徒身上,一端在信物身上。比如女武神海洛伊丝,她身带冰雪之神的印记,她的雷克长|枪也带着印记,所以当她握住长|枪时,她才是真正的冰湖女武神。博格不同,他身上带着火神印记,可他已经失去了另一半,烈火中烧在石头里封印着,你可以想象成博格目前只能打出一半的实力。女武神说得对,离开了烈火中烧的博格虽然还是只豹子,却没有他最尖锐的獠牙,并且这印记恐怕有点问题。”格雷面露纠结,他挠着脑袋,“你知道的……博格是半精灵。紫罗兰的人从未承认过他,当他从母亲手中接过烈火中烧时就已经成为紫罗兰的敌人。而教皇斐吉是他大哥的朋友,当初博格在圣弗斯接受国王的封赏,在神殿由教皇加封火神印记……我们觉得这个印记有问题。因为至今为止只有博格离开了印记的另一半会出现失控的情况,他必须依靠沉睡来安抚调整,否则会很糟糕。”
“很糟糕?”加尔把幼崽又翻过去,“听起来不太美妙。”
“他会变得极其暴躁。”格雷心有余悸,“噢……很难自控。”
“那他还是睡吧。”加尔说,“……我觉得他已经很暴躁了。”
“看到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格雷由衷地说,“我很高兴。博格很奇怪,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
“那只是没机会展示,相信我,他对待恋人会无比热情,超出常人的那种。”加尔说,“如果他有的话。”
“可以了小鬼,你们……嘿,你的幼崽看起来不太好。”格雷说。
“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至今没有消化掉。我去找了那位达伦医生,但是他的苦汁也没让贝儿吐出来。它可能有点发烧,一直很烫。”加尔担忧地说,“我总算明白母亲们为什么老是操心孩子吃了什么。”
幼崽用大耳朵挡住了脸,这是个不开心的动作。它埋在加尔手掌中,闷闷不乐,今天连“咕噜”声也没有发出来。加尔有点担心,他还挺喜欢贝儿的。
“你该去问问梵妮。”格雷建议,“她对这些要比人类医生更加权威。”
“你说它吃了窥世之眼,”梵妮摘下眼镜,她胡乱地绑着茂密的红发,从堆积如山的书籍中爬出来,把幼崽拎在眼前观察,“飞涕兽真是什么都吃,但是我从没听说过谁能吃掉窥世之眼,那是火神神迹,高温之物。它不该还活着的。”
“那颗水晶球并不烫。”加尔避开脚边的书,坐在小板凳上,“它裂开了,我丢给贝儿当玩具,可是它竟然吃掉了。那颗球真的是窥世之眼?”
“确切的说是窥世之眼的一部分。”梵妮说,“教皇是很厉害的家伙,他将火种雕琢成窥世之眼,又将窥世之眼化为千万水晶。每一个神殿巫师都携带着它,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共享眼睛,只要被巫师捕捉到身影,就已经被神殿扒光了衣服。你说它裂开了?你砸它了吗?”
“我没有。”加尔说,“它就在我眼前裂开了,毫无防备。”
“这不可能。”梵妮把幼崽还给加尔,“听着朋友,诸神之中火神安克烈最为骄傲,他留下的神迹绝不会轻易被惊动,你一定吓到了它。我没办法让幼崽吐出来,但我们可以试试让它彻底消化掉。”
梵妮转身,推开一摞一摞的书,带着加尔穿过她低矮逼仄的木屋,然后进入非常开阔的石洞。这里没有火把,照亮空间的是镶嵌在石壁间的珠子,手稿、玻璃仪器,透明标本随处可见,都被严格地贴上了名称。
梵妮翻了张手稿出来,“谢天谢地它还在。让我们来点拾尸鸟的唾液,荒野鼠人的胡须,万智蛇人的鳞片,还有深渊荆棘鸟的眼珠。”
“等等朋友,你刚才说什么?”加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荆棘鸟的眼珠。”梵妮把零碎的东西都倒进了容器里,“别大惊小怪,不是魔王的化身,只是万智森林产出的洋葱球,我们喜欢把它叫做荆棘鸟的眼珠。”
她倒入一种黏稠的绿色液体,没有开火,容器里却沸腾似的煮动。贝儿不喜欢这个味道,它退缩进加尔的胸口,用耳朵把自己裹得更紧。
“喝掉它宝贝儿。”梵妮捏着鼻子把碗递过去,“快点。”
贝儿闷头装听不懂,加尔把它从胸口扒出来,它耳朵紧紧蒙着鼻子,一口气喝掉了全部,然后像是喝醉了一样在加尔手臂间摇摇摆摆,最后一头栽倒。
“明天早上起来检查一下。”梵妮说,“肚子下去了就是消化了。但我提醒你小鬼,它吃了窥世之眼,如果窥世之眼与它同化,那么它的眼睛很可能成为神殿的眼睛。”梵妮说着皱眉,“我想你不会喜欢被一群老头盯着睡觉吧?还是和博格。”
“谢谢,我会注意的。”加尔抱起幼崽,“你真是个好人梵妮。”
教皇打了个小瞌睡,他撑首坐在神殿之中,无数水晶球无声地转动着悬浮在他身后。底下站立的巫师无人敢打扰教皇的睡梦,他们沉默着,像是一群雕像。
“很抱歉诸位。”教皇终于睁开了眼,“我们刚说到哪里了?”
他看起来温文尔雅,眨眼间金色流动。头顶的神石冠有点歪,因为他坐姿并不直正。他雪白的袍子上金纹繁多,隐形的最强盾界藏在他的温柔之下。他拇指上有一颗赤红宝石做扳指,扳指下连出一条细长的火焰纹路,顺着他优美的手腕弧度埋进了他的袖口。
“冰湖城的搜查。”大主教保持着端书的姿势一动不动,“您说魔王在那。”
“对,魔王。”教皇指尖微抬,一颗水晶球立刻浮动过来,他百无聊赖地点转着水晶球,“北区的寒冬即将来临,冰湖城将成为高阶冒险者的天堂。神殿无法过多干涉女武神的管理,毕竟女武神信奉冰雪之神。但是魔王必须通过冰湖城才能进入王国,我希望有人能阻止他。”
“交给海洛伊丝。”年长的巫师拄着法杖,“她是冰雪之神最刚直不阿的传承,她有为人类抵挡魔王的责任。”
“可是她与佣兵团牵扯不清。”主教说,“雷克家族桀骜不驯,虽然他们作为人类防线在划境巨墙守卫已久,可是他们时常违背国王的意愿。佣兵团都是为财谋生的不义之徒,海洛伊丝无法正确辨别敌我。我绝非不信任雷克□□的忠诚,我只是质疑海洛伊丝的判断。”
“那么请交给圣骑士团。”为草地格林家族代言的年轻绅士说,“伦道夫是国王永远的盾牌,他绝对服从国王陛下的命令,并且他厌恶佣兵团,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然而他甚至连国王陛下的独角兽都保护不了。”年长的巫师说,“这可是圣骑士团的失误,在此之前,不论是斯托克·夏戈还是斯托克·博格担任团长一职时都没有出现过如此失误。我并非怀疑伦道夫的实力,但我更加信任海洛伊丝。”
“您该与骑士团同行。”绅士微笑,“毕竟博格连神殿巫师都敢迫害,也许您当面的感慨能让他幡然醒悟,自刎谢罪。”
“伦道夫失责在先,神殿尚未追究。”巫师沉声,“格林家族的手已经遍及全国,难道连神殿的决策也要插手?”
“没人能干扰神殿的决策。”主教高声喝止住两方,“英明只属于教皇陛下。”
“交谈使人聪慧。”教皇拨动着扳指,看着水晶球中虚影浮现,“但你们可以稍后继续。阴云已经到达,风雪即将出现,除了魔王,还有恶龙骑士肖恩的威胁。深渊并未消失,邪恶仍然孕育其中,我们该携手并进。听着先生们,讨伐令必须即日散布在王国的各个角落,不论是雷克军队,还是格林家族,每一方都该拿出诚意。神殿将为首颁布最高悬赏,我在此重申。”
水晶球倏地齐亮,教皇的声音穿送整个王国。
“讨伐深渊魔王。不管是谁,只要他带回魔王的头颅,我将亲自送上火神赐福,并且发誓神殿之门永远为他而敞,我会将他视为一生之友,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吾友呼唤,我都将为他而咏唱奋战。”
巫师俯下身,“我会将消息立刻传往冰湖城,赞美您的慷慨仁慈。”
“赞美您的慷慨仁慈。”绅士恭身,“格林家族永远听从您的号召。”
“狄克。”教皇对主教说,“国王需要你的声音,去吧,圣弗斯在等待你。代我向陛下问好。”
“我会立刻启程前往圣弗斯。”主教虔诚地伏地,“赞美您,我至高无上的主人。”
加尔再次打了个喷嚏,他俯首在博格的掌心,左眼的温度逐渐退减,黎明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
“不要在我手上蹭鼻涕。”一直沉睡的博格抬起左手盖在眼睛上,他声音沙哑而倦怠,“沾上一点你就死定了。”
“你醒的太晚了。”一夜未眠的加尔终于能够躺倒在他身边,左眼疼痛得微张,“别说话博格,让我睡觉,再发出一点声音你就会死定了。”
几秒钟的休战,两个人同时叹气。
“这该死的封印。”加尔挡住左眼,“火神这个渣滓,他如果还在,我应该扒了他的皮。”
“全世界都在乞求安克烈神保佑。”博格说,“你会被送上绞刑架。”
“信仰自由。”加尔说,“难道神殿连我穿什么内裤也要管吗?”
“教皇不会这么无聊。”博格说,“他只在乎魔王穿了什么内裤。”
加尔说:“……亲爱的,你一点也没安慰到我!”
“蛇人是魔王的兄弟,你是蛇人的兄弟。”博格侧过身,盯着加尔,“那么你和魔王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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