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听得心惊胆战,手指都在隐隐发颤。
知女莫若母,见她如此,王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儿虽好,自幼娇惯的厉害,遇事沉不住气,还得多历练。
当下情景,绝不能让明大夫开口!母女两不约而同达成协议。
王宛眼睛明媚藏光,她道:“大夫,这镯子是二妹妹送给我的,很漂亮吧,我不懂玉器,单看这成色肯定价值不菲,二妹妹不喜欢这种方式,如今镯子也碎了,您若说它很值钱,我肯定会心疼,不如不说吧。您以为呢?”
没人料到她会这般说。王夫人想通后松了口气,王星张了张嘴,到底没吱声。
王老夫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活了一把年纪,风风雨雨闯荡过来,王夫人看明白的事儿,难道她不明白?
看破不说破,方为处世之道。
这个孙女长在乡下,风吹雨打,倒也练就了好眼力。
这个时候,不管谁对谁错,谁存了好意,谁又怀了歹心,同为王家姑娘,家丑不可外扬,事情说出来,那就没有转圜之地。
王星乃家里名正言顺的嫡女,哪怕宛宛占了个长字,那也是庶女。
何为庶女?
包括嫁人都得拿捏在嫡母手中,刚进府就开罪王家母女,连累王家声誉受损,此为不智。
别管你有没有做错,会不会受委屈,有时候想活得好,就得学会一个字:忍。
见了王宛的表现,王老夫人想到心底谋划的事,霎时心中的大石放下,宛宛如今就懂明哲保身,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人,若给她一座通天桥,保不齐能青云直上。
电光火石间,看到小姑娘眼里的乞求,明大夫后知后觉的懂了。
帝京高门大户少不得的勾心斗角,没想到今天再次上演。
这大概便是王老爷心心念念养在乡下的大姑娘了。
真可怜。
他感叹一声,慢慢放下手里的断镯,“没什么,大姑娘不想知道,老朽就不做那恶客了。”
王老爷眸光辗转,笑着送走明大夫,谢过他出手及时才没让额头的伤恶化。
人走时,他特意让管家包了五十两银子,推推拒拒,明大夫才手下。
做大夫就是这点不好,时不时就得被迫的拿封口费。
那玉镯被药水浸泡,起码有一月之久,女子贴身佩戴,少则半月,多则两月,身子就会被拖垮,长此以往,便是生育也艰难。
府里的二小姐拿这样的东西刚进府的大姑娘,居心叵测,让人不寒而栗。
王小少爷眼见老大夫走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这场闹剧九成九出在他身上,到了这时候,没人肯忍心苛责。
小孩子能懂什么?
难道他一早就知道那镯子有问题?
王老爷不敢相信的看着备受宠爱的嫡女,渐渐的,眼神转冷。
明大夫虽未开口,可在场的哪个是傻子?无声的苛责最致命。
王星都顶不住压力扑通跪下来,“爹,祖母,娘,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大姐姐,我第一天见她,哪来的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同为爹的女儿,多了个姐姐疼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哪会骨肉相残?爹,玉镯是我从外面高价买回来的,是得知大姐姐要回来,特意为她准备的见面礼,我并不知那镯子有问题!”
王老爷撇开头。
王老夫人淡淡道:“行了,起来吧,你爹也没说什么,你先哭起来作甚?大喜的日子,莫要让人难受了。”
“祖母?祖母您信我?”王星双眼垂泪,泪珠子挂在眼睫毛,柔弱的仿佛她才是被欺负的苦主。
王老夫人看向一直安静的王宛,“宛宛,不如……”
“祖母。”王宛双膝跪地,“是宛宛不对,初登家门就惹得家人两难,我为长姐,二妹妹一片好心,我反而弄得她掉泪,是我不对。”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周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大姑娘太过懂事,反倒让人心疼。
想到这孩子的生母,她隐晦的看向默不作声的老爷。
“宛宛,起来。”
王老爷将人扶起,目光落在王星头顶,不轻不重道:“你也起来,既然是见面礼这般重要的东西,哪能大意?今日好在被阿元误打误撞,若是没有发现,又怎生是好?因为大意害了自家姐妹,你又于心何忍?”
“老爷!”王夫人看不过去了,“阿星又不是故意的……”
“不故意的那才可怕!被人利用了还茫然不知,咱们王家的女儿岂不危险了?”
三言两语将事情转嫁到不知名的第三方,扯出阴谋论来做最后的遮羞布,王老爷被嫡女气的伤口更疼了。
听话听音,可见老爷原谅了阿星。
王夫人见他吃痛,急忙道:“老爷,我扶你进屋。”
王老爷嗯了声,回头嘱咐道:“同为姐妹,就要相亲相爱,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王小少爷抬起头,“爹,你是在偏向二姐姐吗?”
原本回暖过来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彻底冷的人心发抖。
王宛被他语出惊人的话吓得精神抖擞,这是怎么了?
前世阿元挺正常一孩子啊!
到了这会,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分不清这阿元是向着她嫡姐说话,还是有心为自己挖坑了。
不依不饶,他说什么都没事,那是王夫人亲生的,更是爹唯一的嫡子,她就不一样了,她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出了事保不齐就得当出气筒,王夫人心里不痛快,铁定得给她穿小鞋,回想前世,老老实实都免不了三天两头被折腾,这一进门就让王星害人的心思藏不住,那还得了?
她倒想一棒子把王星这个祸害精打死,可也得有棒子啊!阿元这根棒子,她着实拎不起来了,打不死王星没准还得砸了自己的脚。
一瞬间她想好多条退路,面上也随着众人露出微微惊讶。
“阿元,你在说什么?”
这要不是亲弟弟,王星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今儿个奇了怪了,她都怀疑王宛是不是给他弟弟下降头了,怎么她一来,阿元就反水了?你到底是谁弟弟?反了天了!
王小少爷不理她,固执问道:“爹,您是在偏袒二姐姐吗?她做错了事,哪怕无心之过,不该受罚吗?”
“你要让你二姐姐受罚?”王老爷脚步顿住,回过头来,“阿元,你姐姐哪里惹你了?”
”对啊阿元,那是你嫡姐,你不是最喜欢你姐姐吗?”
王夫人想不明白,儿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若说孩子天真无邪,童言稚语不至于太当真,可若罚了阿星,少说也得有个说辞。
王小少爷也跟着皱眉,“爹,娘,祖母,不是你们教我的麽,做错了事要勇于承担,她送的镯子差点害了大姐姐,为何没有受罚?阿元前两天踩死了二姐姐养的鹦鹉,还被二姐姐揪着耳朵念叨了许久,怎么换了她,你们就这样放过了?”
感情说到底,你就是怪我揪你耳朵?
王星憋屈的瞪他,“阿元,你太胡闹了!”
阿元摇头,无辜道:“胡闹的不是我,是二姐姐啊。”
一句话,清清楚楚的砸进人的心湖,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当谁不懂呢?
为何要装糊涂,还不是舍不得?
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王鼎狠下心,“宛宛,你觉得呢?”
好吧,就知道自己逃不过。
逃不过怎么办?那就硬扛呗。
王宛再次跪下,暗暗心疼被摧残的膝盖。
她一字一句道:“不知者不怪,二妹妹既已知错,哪能揪着不放?同为一家人,讲究的是相亲相爱,如爹所言,经此一事,王家儿女更该同心协力,免得被外人从中破坏。元弟年幼,初识道理,我想,对错不重要,一家人,重要的是有爱。”
“那有爱就可以做错事不罚吗?”王小少爷抬起头。
王宛轻笑,刚好伸出手能抚摸到他的头,阿元不闪不避,直直的看向她。
她温柔道:“阿元,不是这样的,家人犯了错,惩罚的目的是为了让人莫要再犯,就连圣人都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况且,你是她嫡亲弟弟,你这样不依不饶的问爹惩罚,二妹妹心里已经难受极了。
这比任何惩罚都来的重,你明白吗?”王夫人目色缓和,适时开口:“阿元,你忘了你二姐姐待你的好了吗?你看,她都快哭了。”
王星赶紧挤出一滴泪。阿元:“……”
“好吧。”他妥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