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狐疑问：“怎么了？你不想他留下？”
袁博低低“嗯”一声，道：“这边冬天太冷，结冰难行走。他腿脚不方便，很容易摔倒跌伤。他年岁大了，万一摔伤了肯定很受罪。”
“轰不走吧？”肖颖忍不住问：“他不肯走？”
袁博摇头：“不肯，还说如果摔死了，随便挖个坑将他埋了，反正他没儿没女，随便葬哪儿都行，别暴尸野外就行。”
肖颖一怔，暗自觉得心疼。
“他一个老人家无依无靠，确实很可怜。有儿有女有伴，便是有家。无儿无女无老伴，便是什么都没有。他说这样的话，你还忍心轰他走吗？”
袁博闭上眼睛，无奈扯了一下嘴角。
“……他就是看准我不忍心，才死皮赖脸要留下的。留下便留下吧，这里再怎么不好，还是能保障三餐温饱，没有饥寒。他年纪大了，破桥洞那边很快住不了了。那座老桥历史悠久，前一阵子还崩了一块大石头下来，现在已经不许载物的小推车经过，只能行人走动。万一哪一天塌了，他指不定会被压死。罢了，他要留下便留下吧。”
肖颖低低笑了，亲了他脖子一下。
“我就知道，你呀！最嘴硬心软不过！”
袁博没开口，假装没听到。
肖颖以为他睡着了，知晓他昨晚一夜没睡，肯定是困极了，便也闭上眼睛陪他入睡。
……
晌午后，刘三冰从山上奔下来，一边洗刷黑乎乎的手，一边解释山上煤矿的情况。
“机器又试了两回，运行得忒好！那大风扇般的机械臂，扇啊扇，一个劲儿旋转，黑压压的煤矿就哗啦啦散下来，大多数都落在下面的那个大铁勺里。大铁勺也没闲着，很快就转起来，倒到一辆一辆的小铁车里，车子往外头送，一车又一车，咱们只需要将煤倒出来就行！忒方便！忒快！”
肖颖点点头，道：“如果顺利的话，明后天应该就能正式开挖了。”
“前一阵子好些人来问能卖煤不。”刘三冰笑呵呵解释：“前天还有人来问呢！阿博说了，很快就能，还让货运站的司机们帮忙拉生意呢！”
林小鹿笑嘻嘻道：“只要有煤出来，不愁没人买。眼下冬天要到了，一大堆地方等着买煤呢！就咱们这里就好几个蜂窝煤炉，哪天都需要煤！”
“放心！”刘三冰哈哈大笑：“从今天开始，蜂窝煤炉尽管烧——咱不缺煤！”
肖颖和林小鹿都被逗笑了。
刘三冰搓洗着脸，一边问：“刚才阿博说你们要去城里，让我来开车。怎么？你们要去买啥？”
林小鹿的脸瞬间红了，羞答答求助看向肖颖。
“我们……我们不买东西。”
肖颖嘻嘻笑了，道：“去办事，顺便买点儿东西。”
刘三冰虽然憨厚，却不是一个没眼力劲儿的人，见她们没正面回答问题，显然是“不能问不能说”的女孩子私隐事，立刻十分上道闭嘴。
很快地，三人出发了。
林小鹿和肖颖都坐在后头，手牵在一块儿，低低聊着话。
“颖姐姐，你……你和博哥结婚多久了？”
肖颖略一思索，答：“快一年了，冬天腊八就刚好一年。”
林小鹿转了转眼睛，忍不住好奇问：“你们——是不是还没打算要孩子？”
额？！
肖颖微窘，低低笑了。
“没……没刻意去避，但也不急着要。我很忙，这大半年来都待在南雷城那边，跟他睡一块儿的次数不多。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月事不怎么正常，总会推迟一些，多半也跟这个有关系吧。”
林小鹿红着脸，低声：“听俺村的老阿婆说，结婚的女人想要顺利些生孩子，月事得正常些……容易怀上。”
肖颖点点头：“应该是。不过，我自初潮以来都不怎么正常，几乎每一次都推迟。我问过我妈，她说推迟没太大关系，她以前也经常推迟。她还说如果提前反而不好，因为那样子太伤身子。后来她看书多了，就跟我说推迟也不好，尤其是生育期的女人。当年她结婚好些年才怀上我，除了她身子虚弱外，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吧。”
林小鹿嘻嘻低笑：“你呀，麻利跟博哥生一个吧。你们的孩子肯定很漂亮！”
“哈哈！”肖颖笑道：“暂时顺其自然吧。怀孩子生孩子，也是得随缘的，不是你想要就有，不是强求便强求得来的。”
林小鹿禁不住暗自羡慕，低声：“颖姐姐，幸亏你没婆婆公公催着……俺嫂子嫁给俺哥两年多还没怀上，俺妈忒担心，弄一大堆枣给嫂子吃，还天天求着人家给秘方，吃什么蚱蜢和青蛙。俺嫂子吃下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俺看着就瘆得慌。”
肖颖听得头皮发麻，道：“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别乱吃东西，什么偏方秘方都别乱信。还有，这生孩子的问题可不能只针对女人，也可能是男方的问题。”
“……是吗？”林小鹿缩了缩脖子，嗫嚅：“俺妈偷偷骂俺嫂子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可她从来不骂俺哥。以前俺没结婚，不懂那一回事。俺也觉得……该是两个人的事。”
“是啊！”肖颖毕竟是受正规教育出身的知识分子，不像林小鹿的胆怯害羞不敢开口，大方解释：“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哪一个女人能自己单独生孩子的？哪一个男人能自己生孩子？能生是双方的努力，不能生的话可能是女方，也可能是男方的问题，不能一味儿怪罪女方。”
林小鹿压低嗓音：“可在俺们村都是骂女人，压根没人骂男人。俺们村有人生了六个女儿才生出儿子，那嫂子被她婆婆骂了十几年，直到生出儿子后才勉强有好日子过。还有一两个老阿婆没生孩子，被婆家的人看不起，动辄打骂，还不敢还手还嘴……忒可怜的。”
“有的。”肖颖苦笑：“重男轻女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古至今一直都有。我妈跟我说，一个女人好不好命，福气大不大，很大部分体现在生孩子这方面。她一直渴望能生多一个儿子，可惜不能如愿以偿。如果能有儿有女，凑一个‘好’字，才是真正的儿女双全。”
她现在还没生孩子，还没法真正了解自家老母亲的这句话。
但老母亲是过来人，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哦哦。”林小鹿忍不住叹气：“在俺们村里，男人下田干活力气大，娶媳妇后能生孩子，家里人口多起来，家里就能分更多的田地。生女儿养大了就嫁人，跟娘家关系不大。正因为这样子，家家户户都想生男孩子，越多越好。很多人家生了女儿后就送人，甚至丢到河里淹死。俺小时候见过一回，吓得俺一个劲儿哭……现在想来还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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