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村长觉得这名字奇怪的很，但还是在空白处填写上了咪咕电器厂几个字，来之前，村里的掌都已经盖上了，现下写好了，直接将东西塞给宋老五就成了：“一个是我们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卖，二来你自己的东西，估计你自己也有想法，所以这卖东西的事儿还是你自己做主。不过，你得带上咱们村的会计。另外一个，你自己带着人，你家这么多兄弟，不管带哪个，村子里都没意见。”
也是为了安宋老五的心，毕竟这些东西光是本钱就很大一笔了，要是宋老五和村子里的会计去，难免他会多想，多带个自己人，他心里也舒坦些。
可以说，村长为了能让村子里多个工厂，那可是费尽心思了。
宋老五沉吟了一下，点头：“那我带我四哥。”老三是机灵聪明，但小心思太多，老五自己就够聪明的了，不想去外面还得猜自家兄弟的意思。
正好因为分家的事儿，宋婆子心里顾忌也不太舒坦，留着她最宝贝的老三再身边，指不定回头就心情好了。
电热水壶这东西，成本太大，东西放着一天就是白耽误一天的钱，毕竟银行那边也是算时间的。虽然国家有政策，贷款不要利息，但超过时间了，银行可也不会太客气的。
所以，拿到了介绍信和证明信，说出发就出发。
宋老四裹着自己的大棉袄，跟着宋老五再一次去省城，然后上了火车。绿皮火车，哐哧哐哧的，震得人心慌慌，宋老四头一次出远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拽着编织袋的口子——那里面装着几十个电热水壶。
原本他们是想都带着的，反正火车上货物不要钱，你能带多少就可以带多少，只要不占据了一个车厢就成。但是，三百个实在是太多了点儿，宋老四自己背不完，宋老五娇气，重活一辈子了，感觉自己干不了力气活儿了。
所以，只能是先带了十几个样品，等到了南边，有了具体地址，再打电话回来让村子里帮忙寄过去。
“老五啊，咱们得坐多长时间啊？”宋老四精神紧绷，没过半天就有点儿受不了了，转头看自家五弟：“你说，咱们这东西真能卖出去吗？”
“四哥，这问题你就不应该问，咱们绝对能卖出去。”老五斩钉截铁：“南边有钱人多，天也热，他们肯定愿意买电热水壶用来免去烧炉子的苦热的。”
行吧，你说能卖出去就能卖出去吧。老四不吭声了，反正这东西是老五弄钱做出来的，也是老五想法子带上火车的，他只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就行了。
不得不说，坐火车是真辛苦啊，椅子虽然挺舒坦的，但是坐时间长了，腰酸背痛是免不了的。他们身上带着钱财，还带着货物，就是睡觉都不敢睡踏实了，得留心着身边动静。
下午时候，宋老四先睡了一下午，晚上就轮到宋老五睡觉。
越是往南边走，这天气的变化就越是明显，坐了一天一夜火车之后，大棉袄就有点儿穿不住了。再坐了一天一夜之后，里面的毛线衣也穿不住了。
“整个人就像是生痱子了。”宋老四嘟嘟囔囔的说道，农村嘛，家里穷嘛，所以老少爷儿们都是一样的，一冬天洗不了几次澡，宋老四又格外的不爱洗澡，这天气一热，身上可不就像是长痱子了吗？
这还是说的好听了，其实就是长虱子了。
老五有些嫌弃，多少年没见过虱子这种东西了啊，现在一看老四那棉袄上爬的小黑点，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太好了“四哥，要不然将你棉袄扔掉了吧？”
宋老四立马瞪大了眼睛：“为啥扔掉？这衣服好好的呢，三哥才穿了一年就给我了。”老三喜欢臭美，衣服稍微脏点儿就不愿意穿了，哄着宋婆子给他做了新的，这旧的就是老四的了。
老四穿完是肯定不会再给老五了，老五有新的。
一家子，也只老大老三老五这三个有新衣服穿，剩下的老二和老四，都是穿旧衣服的命。
“我给你买新的。”老五说道，老四嗤笑了一声：“说的好听，你有布票？”
真没有，但是南边市场大，黑市也发达，肯定有不用布票就能买到衣服的办法的。
反正老五是坚决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虱子这种东西的，光是看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身上跟着痒痒起来。
“真是富贵命，衣服才穿多久啊，再说你钱都没赚到，现在就将衣服给我扔掉了，我下车穿什么？”宋老四嘟嘟囔囔，老五十分耐心：“南边穿不着这衣服，南边天热，我都和你说几次了，南边可热了，你就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啊，我地理也学得不错呢。”宋老四得意，但是再热能热到哪儿去？还能跟夏天一样？开玩笑了，一个中国的，差别能有多大？
没出过社会没经过社会的毒打，然后宋老四裹着大棉袄站在南边的艳阳天下面就有些受惊吓了：“这么热的天啊，咱们没带短袖可怎么办？我脚上还穿着大棉鞋呢，这一会儿工夫就出脚汗了，老五你说给我买衣服呢，算不算话了？”
宋老五没好气：“不算话了，你刚才没听我的，我让你将衣服扔掉你不扔掉。”
“那好好的衣服，扔掉了多可惜，你要是不想要了，那咱们带回去啊。”老四就是不舍，亦步亦趋的跟着老五，看他往公交站走，赶紧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先明德一中。
没来的时候是无所谓的，想到上辈子的媳妇儿女儿也就是那样，人都有一死嘛，他给她们留下了足够的财产，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了，尽到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最大的责任了，他问心无愧，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思念了。
可现在，来了这个城市，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就涌起来看一眼的渴望。
他想看看现在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他记得她说过，她少时是在明德一中上的学。
他明知道自己该是先去找地方安顿，然后将货物给卖出去，手里有钱了好办事儿，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就好像这一双腿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
“明德一中？那是什么地方？”宋老四在后面嘀嘀咕咕：“咱们要将水壶卖到明德一中去？那学校都是学生，学生手里能有几个钱？咱们还是换别的地方看一看吧？我早就想过了，咱们先去百货大楼看看，看百货大楼愿不愿意要……”
“不去百货大楼，等会儿直接去酒店。”宋老五说道，他脚下不停，领着宋老四上了公交车，一路到明德中学。
也是来的凑巧，正好赶上放学时候。一群学生从校门涌出来，宋老五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可等人都走完了，他也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影子。
是记错时间了还是记错地点了？不应该啊，他媳妇儿比他小一岁，他自己上初二，那他媳妇儿这会儿就应该是初一。明德一中，这个地名，她念叨过许多次，还带着他参加过同学聚会。
时间没错，地点也没错。
“大叔，我想找个人。”眼看校门要关上了，宋老五赶紧上前一步。
“哪儿来的小子啊？找什么人？”大爷叽里呱啦的问道，说的后面的宋老四脑袋发蒙，一个字没听懂。宋老五却是听懂了，他上辈子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呢，从十八岁到这边求学，一直到结婚生子老去，不光能听，他还能说。
然而，他现在不能用粤语，老四还在后面站着呢。
村子里没人说，甚至听都没听过这种话，他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他怎么解释他会说这种话？
甚至，他还得装作听不懂：“老伯，能将普通话吗？”
话音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吵嚷声：“你个丑八怪，看什么看！让你舔干净了是给你脸面了，怎么的，就你这样的丑丫头，还敢瞪我？”
之所以这话能引起宋老四和宋老五的注意，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能听得懂。
想想看，周围所有人都是叽哩哇啦的说粤语，你一个字儿都听不懂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几句普通话，字字清晰，入耳即化，那能不引人注意吗？
兄弟俩这一回头，宋老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身边弟弟冲过去了：“干什么呢？欺负人的是不是？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了？”
宋老四慌死了，兄弟你这是在干啥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上赶着的法子啊，人家几个人啊，你几个人啊，你事情都不问一句就冲上去，挨打了也是白挨的知道吗？
宋老四倒是想转身就跑呢，然而，那是亲弟弟，亲生的，一母同胞的。这是异地他乡，真丢下老五一个人，回头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再想想出门前家里老娘絮絮念叨，老四咬咬牙，赶紧跟上去拽住老五：“你干啥？咱们有事儿呢，赶紧走吧，别多管闲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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