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有了, 接下来便是舍粥。
空间任务让云禩亲自做饭给难民,云禩便打算去一趟膳房,把稻米全都做成粥饭。
做粥很简单, 之前云禩还给水土不服的小十三做了一碗粥,同样是白米粥,小十三吃的津津有味。
今儿个是舍粥,难民不需要甚么过多的好滋味儿, 能吃饱才是关键。云禩进了河台宅邸的膳房, 因着遭灾的缘故,膳房里也没几个膳夫,这光景不是用膳的时候, 膳夫们都不在,正好免了云禩的麻烦。
毕竟云禩的稻米全都装在空间的背包里, 从背包里拿出来仿佛变戏法儿,若是被人看到了, 岂不是了不得?
胤禛也跟着进了膳房,道:“需要我帮衬么?”
云禩顺口道:“那便劳烦四哥……”
他说到此处,脑海一动, 突然想起来,便宜四哥仿佛是厨房杀手来着,若是叫四哥帮忙,舍粥恐不成善举, 反而……变成大型投*毒现场?
罪过罪过……
云禩及时止住自己的话头儿, 话锋一转, 微笑道:“那便劳烦四哥……往旁边站一站。”
胤禛平静的看着云禩,明显卡顿了一下,这才道:“……不劳烦。”
胤禛真的往旁边靠了两步, 走到膳房的角落站好。四爷生来便是贵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不苟的气质,站如立松,姿仪斐然。
然而就是这姿仪出众,俊美无俦,自带冷酷气场的四爷,头顶上文字泡小表情竟然在对手指,一面对手指一面可可怜怜的耷拉着眼睛——委屈。
云禩:“……”
云禩硬着头皮权当没看见,开始忙碌起来,淘米生火煮粥,将粥饭熬得十足黏稠,确保粥饭插着筷子都不会倒。
给难民的粥饭和给小十三的粥水是不一样的。
粥水这种东西,过于浓稠或者过于稀汤寡水都不会可口,不过眼下无需可口,怎么吃得饱便怎么来,那自然是越浓稠越好。
云禩用大勺子搅拌着粥水,一大锅的浓粥,手臂搅得发酸生疼,但是唯恐不搅动又会糊锅,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来,云禩却被灶火烘的直流汗。
云禩熬完一锅粥水,老实站在墙角“对手指”的四爷便走了过来,道:“我来。”
胤禛帮忙将粥水从大锅中盛到巨大的器皿中,如此一来,云禩便可以继续熬粥,不用管这些杂七杂八的旁事。
熬一锅粥是远远不够的,云禩立刻忙碌起来,继续再熬上一锅粥,如法炮制。
胤禛将粥水盛出来,拿起勺子,竟还尝了一口。
云禩随口问:“味道如何?”
“稀饭的味道。”胤禛简练的回答。
的确,是稀饭的味道,还能生出甚么山珍海味不成?毕竟只是普通的稻米,若说有什么不普通,那便是空间里的稻米熟的很快,再无其他了。
哪知四爷胤禛顿了顿,又道:“然,这稀饭是我食过,最美味的稀饭。”
云禩正在搅动粥水,诧异的看向胤禛,道:“这是为何?难道空间种出来的稻米,有甚么与众不同么?”
胤禛道:“的确不同,但并非空间之故。”
云禩更加好奇了,那是甚么缘故?难不成……熬糊了?云禩精于理膳做饭,但以前只做小锅饭,都是一人食,从未做过这等大锅饭,若是说粥水熬糊了,也是有可能的事儿。
胤禛淡淡的道:“滋味不一样,这里面儿……自有一股人情味儿。”
人情味?
云禩万没想到,胤禛说的不同,竟是这般不同?
云禩笑道:“四哥说笑了。”
胤禛道:“并未开顽笑。能亲手为难民耕种,亲手为难民熬粥,这稀饭中,怎么会没有人情味儿?”
胤禛端着那碗不同寻常的粥水,双目凝视着云禩,突然道:“八弟与我印象之中……有些不同。”
梆梆!
云禩心中猛跳一记,后悔药只有一颗,目前按照云禩的空间点数是万万买不起第二颗的,这掉马的事儿一次便够了,云禩还不想反复体味。
不过云禩纯属多虑了,胤禛没有往那方面想,他只是觉得,或许是自己上辈子了解这个八弟还不够多。
胤禛正色道:“这件事情上,我的确佩服你。”
叮!
云禩听到了空间提示音,原是便宜四哥对自己的好感度又涨了,水涨船高。
——80%
云禩熬了粥,老九准备好是舍粥的场子,又安排了豹尾班的侍卫来维持秩序,侍卫们抬着巨大的器皿,将粥水一盆一盆全都抬到河台宅邸大门口。
河道总督的宅邸门口有一方空地,正好征用成为舍粥的粥场,老九令人立上显眼醒目的大幌子,便开始舍粥了。
幌子还是一回事,有路过的难民闻到粥水的味道,立刻蜂拥而来,口口相传,很快周边的难民便都听说了,争先恐后前来领粥。
云禩亲自舍粥,一面给难民盛粥,一面道:“九弟,你去看着,别让难民推挤,不许插队,排队才能吃粥,若有插队之举,一概取消舍粥资格。”
“好!”老九一口答应:“我这就去!”
难民们都想吃粥,生怕去晚了吃不到稀饭,自然会产生推挤的现象,云禩考虑的很全面,为了避免难民哄抢,将舍粥变成坏事儿,特意安排了豹尾班的侍卫,这些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黄马褂子,万里挑一,面对这样的场面实属小菜一碟,将难民安排的井然有序,谁也不敢插队闹事。
云禩亲自耕种、收割、熬粥、舍粥,他给第一个难民盛粥之后,“叮!”系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恭喜!任务六完成!】
500p空间点数到账,还有3块农田。奖励的随机作物则是……
苹果。
现代人所说的苹果是在清末传入中国的,虽然中国也有自己“苹果”,在很多文献里都能看到,名唤“紫柰”,但其实中国的“苹果”和现代意义上的苹果不太相同。
也就是说,苹果这种东西眼下还未有,所以苹果也算稀罕作物。若是能种几棵苹果树,等结了果子,就能做成拔丝苹果、苹果派、苹果酱,多吃点水果等等。对于云禩的痔病也有好处……
云禩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并没有立刻放弃舍粥,仍然动作不停的给难民们舍粥,一碗一碗的盛下去。
这时候一个豹尾班侍卫急匆匆而来,抱拳道:“四爷,八爷,圣上御驾就要到了,还请二位爷前去迎驾。”
云禩微微蹙眉,康熙到了,但是眼下忙碌得很,若是他们全都去迎驾了,还有甚么人舍粥?只放着河道总督的人在这里舍粥,云禩是绝不放心的。
云禩便对胤禛道:“四哥,你与弟弟们先去迎驾,我留在这里舍粥。”
胤禛也想到一处去了,简练的道:“好。”
粥场留下云禩,其余人等立刻换了衣裳,前去迎接圣驾。
康熙的御驾遥遥而来,众人立刻跪迎,口称万岁。
太子扈行在一侧,他一直跟着康熙的圣驾,并没有提前来到灾区,此时目光一转,立刻便发现了,人群中并没有老八人影儿。
太子胤礽故意道:“皇阿玛您看,怎么不见八弟?莫不是八弟生了病,或者遇到了甚么事儿?这灾区可不比京城啊,处处凶险得很。”
康熙一听,的确发现了,众人都在,唯独不见老八人影儿,便道:“老八呢?”
胤禛拱手回答:“回圣上,八弟组织舍粥,此时还在为难民舍粥。”
太子胤礽一听,似乎抓住了机会,故作惊讶的道:“甚么?皇阿玛的御驾都来了,他竟然还在给难民舍粥?难不成在八弟眼中,皇阿玛还比不过一些个卑贱的难民么?”
康熙年轻之时的确是大有作为,但是人到中年,尤其是到了晚年,越发的“平淡”起来,甚至还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话儿,可见是走了下坡路。
康熙听到太子胤礽的话,他虽知道胤礽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架不住康熙一来宠爱胤礽,这么多皇子里面,他独宠太子一个人,真真儿是宠得没了边际。二来也是康熙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自是比难民尊贵千倍万倍,老八纵是有各种理由,也应该先来迎驾不是么?儿子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还如何谈忠于朝廷呢?
太子胤礽很了解康熙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听甚么,不喜欢听甚么,这么一说,康熙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了。
胤禛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子,如今时日还早,兄弟们堪堪封了贝勒,没几个封王的,势力尚未成熟,九龙夺嫡的场面还未展开。因而现在的情况,还是大爷党和太子党之争。
大爷胤褆虽不是嫡子,但却是长子,且大爷在朝中口碑德行俱佳,在许多朝臣眼中都是文武双收的十全十美之人,毫无缺陷可言。加之大爷的舅父乃是权霸一时,不可一世的纳兰明珠,所以大爷党的支持率也不可小觑。
大爷和太子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谁也不服谁,虽眼下康熙有意打击纳兰党派的势力,但这其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说打击便能打击的。
大爷和太子一共两派,四爷胤禛这个时候还是太子党,站队太子胤礽,而老八则是两队谁也没站,太子拉拢过老八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太子觉得,老八不能为他所用,唯恐以后变成了大爷党,自然要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击老八,让老八在皇阿玛心中失去地位,一蹶不振。
胤禛岂能不知道太子的小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太子虽才华出众,仁弱仁慈,但他的性子却又斤斤计较,眼界太浅,始终难成大事,说到底……
胤禛眯了眯眼目,太子也不过是自己的垫脚石,罢了……
胤禛拱手道:“启禀圣上,圣上有所不知,八弟并非不敬重圣上,反而是太过敬重圣上。”
“哦?”康熙道:“老四,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胤禛对答如流,别看他不喜言辞,但并非不善言辞,若到必要之时,胤禛的话比谁都利索。
胤禛淡淡的道:“回皇阿玛,八弟知圣上爱民如子,因此亲自为难民熬粥理膳,一刻不敢懈怠了去。皇阿玛身为九五之尊,谁人不敬重皇阿玛?敬重皇阿玛是天下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八弟对下依然秉持言行,这不是皇阿玛常常教导儿臣们的么?若论起善待百姓之事,圣上爱民如子,当属第一,八弟则是亲如手足,连儿子也觉自愧不如,实在惭愧。”
胤禛听起来是为云禩开脱,实则是拍了康熙的马匹。谁不爱听好话儿呢?尤其是上位者,胤禛是深有体会的,好话便犹如蜜糖,没有人不爱食蜜糖,康熙又不是圣人,亦不能免俗。
康熙听罢,脸色果然云开雨霁,道:“确实如此,朕常常教导你们,善待百姓,百姓才是国之本,江山社稷之根,老四你说的没错,朕心甚慰。”
太子眼看着便要给云禩穿小鞋儿,哪知道被胤禛几句凉冰冰,没甚么温度的马屁给化解了去,太子不甘的瞪了胤禛一眼。
康熙道:“老八在何处?粥场在何处?朕要亲自去看一看。”
“儿子为皇阿玛导路。”胤禛拱手。
云禩还在舍粥,康熙一行人声势浩大的走了过来。舍粥已经进行到井然有序的地步,康熙一来,正好看到排着长龙,等待吃粥的难民,人虽然多,但是并不混乱,也没有任何推挤,比他想象中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拜见皇上!”
“皇上万岁!”
杨河台看到康熙,立刻跪拜在地,旁边的难民都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窃窃私语着:“皇上来了么?”
“皇上来赈灾了”
“皇上是来救我们了吗?”
紧跟着,难民们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不停的磕头。
康熙看到这个场面,也忍不住唏嘘,竟将前排的难民亲手扶起来,道:“让你们受苦了,朕一定会修缮浑河,早日恢复农田!”
“皇上万岁!万岁!”
“皇上来救我们了!真的来救我们了!”
难民们激动不已,仿佛一点点小小的恩惠,都若能让他们感动涕零,康熙感叹的长吁一口气,这才把目光转向云禩。
云禩一直在舍粥,一刻也没停下来,日头阴郁,飘着小雨,但云禩一张脸面微红,额头上滚着汗珠儿,后背的袍子领也湿透了,见到康熙,一抖袖袍请安。
康熙没让云禩拜下去,将人扶起来,道:“老八,朕都听说了,你做的不错。”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云禩平静的回话,并不见一丝骄傲的表情。
康熙越看越觉得欢心,儿子之中还有如此稳重的,不娇纵,不作势,稳稳当当。
叮!
云禩一看,是康熙对自己的好感度,康熙对自己的好感度本有50%,瞬间开始飙升。
——88%
云禩对九龙夺嫡并没甚么兴趣,他不想参与这场争斗,因此康熙对自己的好感度是可有可无的,只要不太低都无所谓,88%已经足够用,所以云禩并没当回事儿。
他刚要继续舍粥,脑海中突然一阵眩晕,身子不听使唤,没来由自己晃动起来,眼前一黑,便听到身边众人惊呼之声。
“老八!”
“八哥!”
“八弟!”
云禩还以为自己必然跌在地上,说不定还会碰翻旁边粥锅,哪知道……
云禩使劲摇了摇头,眼前的黑暗散去,定眼一看,自己并没有摔在地上,也并未碰翻滚烫的粥锅,有人扶住了自己。
胤禛脸色阴沉,扶着云禩,语气不善的道:“还说没有害风寒,你这是发热了,自己个儿都不知么?”
云禩一脸迷茫,没来由被便宜四哥给责骂了,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热啊,只是有点出汗,这甚么时节,竟还风寒感冒,自己又不是万千不胜的林妹妹。
康熙立刻关心的道:“怎么害病了?一定是忙的,朕听老四说,你都是亲自理膳做粥水,能不累病么?”
叮!
康熙→云禩:90%
叮!
康熙→云禩:96%
叮!
康熙→云禩:100%
没成想云禩病了一下,康熙对自己的好感度再次瞬间飙升,竟然直接突破100%,好感度一栏办成了红色字体,赫然转化成了【宠信度】三个字。
【空间小提示:【宠信度】达到100%,将会获得新成就——大清储君!】
云禩觉得小提示已经很委婉了,中译中的话——【宠信度】达到100%,就会被康熙立为太子!
叮!
胤礽→云禩:40%
叮!
胤礽→云禩:20%
不只是康熙对自己的好感度变化了,太子胤礽对自己的好感度也在不断改变,具体来说,是在不断降低。
康熙褒奖云禩,太子胤礽本就十足不满了,云禩这会子还突然“晕倒”,云禩估摸着,自己在太子眼里,或许已经变成了“好大一朵白莲花”,而且是十足装腔作势的那种。
康熙看到云禩的脸色不好,心疼的跟甚么似的,不愧是突破好感度,升级为宠信度的好感,立刻道:“太医呢!快去叫太医来诊病!”
“老八,这里有朕坐镇,你快回去歇息着。”
胤禛道:“儿子扶八弟回去歇息。”
康熙“勒令”云禩回去休息,胤禛扶着他回到了屋舍,两个人进去,太医早早赶来,麻利的给云禩看诊,简直便是打脸现场。
“回四爷的话儿,八爷这是偶感风寒,并无大事儿,休养几日便会大好了。”
云禩:“……”打脸来的如此迅猛。
胤禛让太医开药开房,又令人去熬药,等太医走了,这才道:“在空间里便说你害了风寒,只数你嘴硬,偏偏说无事。”
云禩老老实实点头,他可是见识过四爷专*制家长的风范,因此不敢“犟嘴”,十足“乖巧”的道:“是,四哥说的是。”
“躺一下,”胤禛道:“一会子饮了药,睡一觉,发发汗便好了。”
云禩道:“可是舍粥……”
他的话儿还未说完,胤禛便道:“只你个人能舍粥?我便不能?再者说,皇上都来了,你还怕河台不老老实实的救灾?”
“也是。”云禩点点头,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胤禛道:“休息罢。”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屋舍,给他轻轻带上门。
云禩是真的累了,昨儿个并没怎么休息,今天一大早又去河边探看,回来又是种田又是熬粥的,虽只是一天的功夫,但是在空间里,云禩光是种田便不知道花了多少个日夜,消耗的都是体力。
云禩躺在榻上,头一沾到枕头,很快沉沉的睡过去……
“洪水暴虐,不修合闸如何能行?”
“浑河灾祸,并不是合闸可以制止的。”
“你一个卖药草的,懂得甚么?”
云禩睡得正香甜,迷迷糊糊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由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目,堪堪睁开眼目,还未全醒过来,便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杏核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仿佛十万个为什么。
正是日前云禩途中捡来的小姑娘兰英。
小兰英趴在云禩的榻边上,两只小手扒着榻牙子,眨巴着大眼睛,歪头看着云禩,看这光景,云禩熟睡的时候,小兰英怕是一直都在这里呢。
云禩吓了一跳,从榻上坐起来,下意识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衣袍,他方才睡下没有褪去衣袍,只是胡乱盖了被子,此时衣袍被蹭的微微凌乱,但大抵还是整齐的。
小兰英十足诚恳的道:“公子,你生得好俊呀!”
云禩:“……”
云禩道:“兰英,你怎么在此处?”
“哦哦!”小兰英似乎想起了甚么,笑着道:“是四爷叫兰儿过来的!四爷说了,公子你做事马马虎虎的,叫兰儿来照顾你呀!”
马马虎虎……
四哥叫他未来的妃嫔来照顾自己?心可真大……
小兰英将案桌上的汤药端过来,道:“公子!喝药啦!”
云禩是个爽快人,接过兰英递来的药碗,一扬脖子直接饮尽,一滴没剩下,兰英蹦蹦哒哒捧来一茶盏的水,浑似那么一回事儿的道:“四爷说了,茶解药,饮了药之后不能饮茶,只能饮些白水冲冲味儿。”
云禩又喝了一口白水,冲淡嘴里苦涩的药味,把茶盏递给兰英,道:“多谢。”
“不谢不谢!”兰英使劲摇着小手,摇着摇着小脸蛋儿还红起来,捧着空杯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痴迷”的道:“哇——公子,你还是好俊呀!喝药皱眉的动作都这么俊呢!”
云禩:“……”
云禩一点子也不想和小兰英继续讨论俊不俊这个话题,于是岔开话题道:“门外在嚷甚么?”
“哦——”兰英挠了挠小头发,道:“兰儿也不是太懂,左右是两个书呆子在吵架罢!”
两个书呆子……
说的自然是嵇曾筠和齐苏勒这二人了,不得不说,兰英的总结十足到位,嵇曾筠是彻头彻尾的书呆子,齐苏勒也跑不了,其实也是个书呆子,若说他二人有甚么不同,齐苏勒是因着从小顺风顺水,从未遇到挫折,因此昧于人情世故,而嵇曾筠则是天生少根筋的昧于人情世故。
齐苏勒和嵇曾筠打了起来,兰英道:“啊呀,吵了好久啦,有……半个时辰了罢,为了修河的事情吵架呢。”
云禩左右都醒了,干脆起身去看看,刚一出门,老九胤禟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大喊着:“八哥八哥!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
云禩问:“谁打起来了?”
老九胤禟道:“嵇曾筠那个书呆子,和天文生打起来了!”
小兰英仰着头道:“九爷,他们不是一直吵着嘛?”
“不是吵架!”老九纠正道:“是打架!动手那种!”
云禩额角突突突的直跳,揉了揉额角道:“真真儿是一个也不令人省心,走,去看看。”
果然是打起来了,而且是单方面的。别看嵇曾筠身材高大,但他完全是个书呆子,不会武艺,齐苏勒则是全面发展的才子兼美男子,虽身材没那般高壮,但好歹练过的。
齐苏勒一脸怒容,揪住嵇曾筠的脖领子,道:“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嵇曾筠被揪着衣领子,还是那副慢条斯理儿又迂腐的模样,一字一顿的说了四个字儿:“纸上谈兵。”
“你!”
嵇曾筠毫无畏惧,道:“难道小生说的不对么?齐大人不知民间疾苦,一拍脑袋便开始修建水闸,修建水闸却不管理水闸,至使水霸为祸一方,洪水到来,水闸坍塌,更是民不聊生!”
“你有甚么资格这么说我的水闸!”齐苏勒气得面色涨红,浑身打飐儿。
“你的水闸?”嵇曾筠款款的道:“兴许在齐大人眼中,水闸才是最重要的,因着这座水闸,代表了齐大人的丰功伟绩。那百姓呢?”
齐苏勒被他问的一愣。是了,水闸在齐苏勒心中是最重要的,便仿佛一座丰碑,需要齐苏勒无时无刻的悉心呵护,这是他的成就,这是他的建树,只要有了这座水闸,再也没人说他是靠脸拼爹上位的纨绔子弟。
齐苏勒急于证明自己,可是,百姓呢?
嵇曾筠道:“齐大人修水闸,是为了自己,并非百姓。水利水利,取水利,利于民,而非利于己身。”
齐苏勒仿佛定格了一般,怔愣了良久,突然甩开嵇曾筠的衣领,道:“好啊,你说的天花乱坠,那你告诉我,不修水闸,如何治水?”
嵇曾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慢条斯理的将褶皱展平整。
老九立刻便要上去劝架,云禩抬手拦住老九,道:“九弟,不忙。”
“不忙?还不忙?”嵇曾筠道:“都要打起来了!文人打架会不会拽头发?”
云禩一笑,道:“我看他们打得挺好,有句老话儿说得好,不打不相识。”
这时候四爷胤禛也走了过来,和云禩一样,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嵇曾筠回答。
嵇曾筠展平衣裳,这才回答道:“浑河之灾,根本原因并非在于控水,所以小生才说,水闸无用。请齐大人细细想来,浑河之水其实并不如何深,但为何雨水稍微充沛,立刻便会发洪?”
嵇曾筠根本不需要齐苏勒回答,自问自答的道:“因为淤泥。浑河河床本就浅,淤泥过高,致使每一年河床都会逐渐变浅,一到雨季,自然发洪无有悬念。加之旱季之时,百姓还会将黄河之水引来灌溉,黄河泥沙充沛,引水自带泥沙,更加剧了浑河的泥沙高度。所以治理浑河十足简单——清泥沙。”
齐苏勒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当然,那也是一尊赏心悦目的石雕,毕竟齐苏勒脸面生的俊美,美男子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此时他一脸怔愣、迷茫、自责,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脸上,好像在问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为甚么自己看不懂?嵇曾筠说出来,仿佛就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与无能,枉费自己身为官学天文生,却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
啪啪啪!
云禩抚掌走过去,笑着道:“嵇先生一番说辞,解渴。”
嵇曾筠彬彬有礼的拱手:“八爷见笑了,小生姑且说之。”
云禩道:“既然浑河治水,已然有了对策,那便着手投入罢。”
他说着看向齐苏勒,道:“齐大人,你是天文生,又对水利有所研究,你看这些日子可否适合清理泥沙?”
齐苏勒突然被云禩点了名字,失魂落魄的回过神来。他方才被嵇曾筠的话彻底打击到了,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顽笑,便是一个自大自傲的笑话。
哪知……
云禩竟然对自己这个自大的笑话发问。
齐苏勒一脸迷茫的看着云禩,云禩挑眉道:“齐大人是天文生,这里熟知天文之人,非齐大人莫属。依齐大人之见,最近的天气可否还会下暴雨,是否适合立刻着手清除淤泥?”
是了……
齐苏勒恍然大悟,自己是天文生,这里懂得天象之人,非自己莫属。虽自己的确犯了一个自大的错误,灯下黑看不清局面,但自己也并非一无是处,完全不需要如此自怨自艾。
齐苏勒看着云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知道云禩这般说辞,必然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当下打起精神来,道:“回八爷的话儿,下臣观这几日天象,应是无有暴雨,可以着手清理浑河泥沙,只是……”
云禩道:“可还有甚么顾虑?”
齐苏勒道:“清理泥沙其实是水利之中,最简单不过的法子,然……清理泥沙也需要用到银钱,浑河的捐款款项亏空严重,捐来的银子也被杨河台挥霍一空,恐怕……”
闹灾之时,杨河台知情不报,害怕上面怪罪,下令让当地百姓捐款,无论是富商还是平头百姓,都要捐款,不捐款就是脑袋后面长了反骨。
但偏偏杨河台不会治水,因着他是首任河台的孙子,所以才得到了这个官职,六十万两银子用的七七八八,结果大雨一下,洪水一冲,全都泡汤了,根本没剩下甚么,更何况那六十万两,还是六成银!
齐苏勒道:“恐怕河台拿不出银子来。清理泥沙需要人手,需要物资,这都需要消耗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胤禛脸色阴冷的道:“我立刻去面见皇上,请求拨放赈灾银。”
“四爷,”齐苏勒道:“恐怕来不及了。如今堪堪入夏,下臣观看天象,这些天的确无雨,但昨夜浏览过浑河的天文卷宗,浑河的雨季马上便到。现在去请赈灾银,便是皇上立刻拨付,款项也要经由京城里走一圈,经过吏部、户部、工部审核,这么一大圈子下来,没有半年,也要个把月,然后再由京城运送而来,决计是来不及的,到那时候,浑河早就又遭了一次水灾了!”
众人觐见康熙,将清理泥沙的事情说了一番,康熙听完,沉吟道:“朝廷分发审批赈灾银,最快多久?”
太子胤礽回话道:“回皇阿玛,审批一轮下来,还要看钱款大小,钱款若是小,审批的速度也会快一些子。”
康熙思虑了一番,道:“十万两。”
保守估计,人力、物力加起来,十万两应该是足够的,后续重建再另算。
太子胤礽道:“回皇阿玛,十万两赈灾银……或许最快也需要两月。”
两月是审批,运送的时间单算。赈灾银和其他还不一样,其他队伍可以快马行军,但是赈灾银不行,需要团团守卫,守卫一多,速度也就慢了下来,所以这么算起来,最少需要三个月的光景。
云禩皱了皱眉,道:“时间太长了,怕是浑河的百姓等不了。”
太子早就看云禩不顺眼了,从康熙大寿开始,云禩就用一杯芝芝莓莓抢了自己的风头,今日还“假装柔弱”,博取了皇上的褒奖。
太子胤礽心中一动,立刻道:“皇阿玛,八弟素来机敏聪慧,甚么事情都难不倒八弟。赈灾银拨放需要两三月的时日,儿子以为,若是此事交给八弟,绝对不需经月,八弟便能将赈灾银凑齐,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胤禛凉飕飕的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给云禩穿小鞋,给他使绊儿。
一个月,怎么可能凑够那么多赈灾银?怎么可能解除浑河的祸患?别说是云禩了,就算是做过一辈子雍正皇帝的胤禛,也不可能用正当的手段,一个月凑够赈灾银。
胤禛当即便要开口,帮助云禩破解太子的诡计,但是话到口头,脑海中突然“噌——”的一声。
不对劲,煞是不对劲。
自己现在分明是太子党,还在集势,不应过多显山露水,为何要违逆太子的意思,帮着老八说话?
眼下如此,之前在云禩没去迎接圣驾之时亦是如此,这张嘴浑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好像有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想要给老八说话,若是不说,心里头便不踏实,七上八下的难受。
胤禛感觉匪夷所思,这么一个空档,云禩已经站出列来,恭恭敬敬的作礼,语气不骄不躁,平静如水:“皇阿玛,一月凑够赈灾银这种事儿……”
不等他说完,太子咄咄逼人的道:“怎么?八弟这么本事儿,你做不来?”
云禩一笑,相对比太子的锐利,云禩更显得如三月春风,和煦温柔。
“太子容回,并不是弟弟做不来,而是弟弟私以为……一个月,时日太长了。”
“甚么?”何止是太子,康熙也吃了一惊,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等着云禩。
胤禛低声对云禩道:“八弟,如今不是意气用事,挣一时口舌之时。”
云禩也低声回话:“四哥且安心,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
康熙道:“老八啊,你素来稳重,言出必行,你可知道自己在说甚么?”
云禩拱手,面容笃定而平静,仿佛自己并没说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朗声道:“回皇阿玛,儿子知道。无需一月,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儿子一定呈上足够的赈灾银。”
……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黑夜渐渐爬上幕空,阴天的夜色更加深沉,压抑着整片灾区,仿佛下一刻,老天都会塌下来。
大片的乌云弥漫在头顶,不见一丁点儿的月光和星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
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动,院落边角的一扇舍门慢慢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儿走出来。
夜色笼罩着他的面容,将他的脸面融入黑暗之中,一点子也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他高大的身量。
黑影小心的环顾左右,确定无人,这才轻声离开院落,一路来到宅邸随墙的车门附近。
随墙门偏僻,位于整座宅邸的边角,黑影站在随墙门边,便听到“沙沙”一声,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对黑影道:“主子吩咐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高大的黑影嗓音低哑,带着一股气死沉沉的冷漠:“放心,赈灾银的事情,八贝勒已经领了军令状,若他完不成,吃不了兜着走,太子亦不会放过他。”
高大的黑影似乎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又不能称之为笑声,带着一丝阴狠与狰狞,缓缓的道:“接下来,一定很有趣儿。甚么四爷八爷,休想走出浑河地界……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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