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欢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范温千在道观门口捡到并收养, 十四年来一直在清平观里修行,帮着师兄一起处理观内的杂事,天性开朗活泼, 生的俊秀嘴巴甜, 惹得前来上香的夫人小姐们格外喜欢,也因为他的关系,道观的香火都旺了不少。
本来许若欢的生活宁静而又快乐,可因为一起捉鬼事件而彻底改变。
花红县的梁府因为闹鬼,想尽了办法没有解决,阖府上下死了个干干净净,因此县令找上了清平观的范温千,乞求他救救花红县的百姓, 前往梁府捉鬼。
范温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知这鬼最多不过十年的修为,便带上了两个弟子前往历练,可没想到府中厉鬼已成气候,似乎受过什么点化从而修为暴涨, 加之杀害了整个梁府百来口人畜,修为堪比千年厉鬼,一时间,师徒三人被困在了梁府内。
最终, 范温千拼尽全力找到了作祟的李氏将其收服,梁府得以再现天日,他也带着两个受伤的小徒弟在百姓们的感激之下回到了道观。
可谁曾想,那被范温千灭杀的李氏厉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鬼奴,真正作祟的恶鬼其实是当年被冤枉与李氏通奸的那个小厮,名叫秦右。
而且秦右一心想要得到新的肉身, 在范温千不知情的状况下,附着在了大师兄尤肃的身上,跟着他们回到了道观。
这也是许若欢噩梦的开始。
“大,大师,刚刚被你杀掉的那个就是李氏的冤魂吗?”小道士抖着声音,忍着疼痛想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他在山上多年,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疼的伤,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又怕被大师看到丢人,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用袖子不停地擦。
沈过当什么都没看见,撕了干净的衣角给他包扎好伤口,手指治愈术缓缓渡入他肩头,清凉凉替他止了疼,口中淡淡地说:“不是。”
许若欢果然被这个答案给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道:“那还有哪个鬼这么厉害?我看她声音虽然沙哑难听,可手指上涂有蔻丹,应该是个厉害的女鬼。这梁府里十年前死去的就是李氏和那个小厮,这一个月左右死去的人不足以修成这样厉害的鬼,最多变成那种行尸,那她不是李氏又是谁呢?”
没料到小家伙还有些知识在胸,沈过替他将衣服拢了拢,并没有直接回答:“伤口还疼吗?”
小道士一愣,微微动了动受伤的肩膀,惊喜地回头看向沈过:“大师,你上药真厉害,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好像伤势已经全好了一般。”
沈过摇头:“上药能有多厉害,是你的这种药厉害。”
许若欢也摇了摇头:“是我说错,不是大师上药厉害,是大师的治愈术厉害。师父配的药我之前砍柴受伤也用过,虽然有效,但不会这么快就能好,何况这次是被厉鬼抓伤,即便伤口能愈合,那阴气也会盘桓体内数天才会通过修行慢慢排除体外。可大师你方才就用了一下治愈术,我觉得清清凉凉的,现在一点痛楚也没有了。”
沈过:“......”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本来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能力,那秦右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们几人,又狡猾难缠,万一他觉得自己几人过于厉害从而逃跑,那这任务就难办了。
他轻咳一声,面色如常:“方才那个女鬼乃是妾室所化,已经被驯化成了鬼奴,一切举动皆在背后操纵局面的厉鬼手中掌控。那妾室虽说最先死,可也不过一个月之数,能有这么厉害也是因为厉鬼修为高深,恐怕手下鬼奴不少。我们还是要多多警惕。”
小道士连连点头,声音也小了些:“大师,我和师父师兄走散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他们?我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
沈过看了他一眼:“待我法力恢复。”
“嗯嗯,大师您尽管打坐恢复,我为你护法。”许若欢站起了身,纤瘦的身体站得笔直,警惕地看着周围,似乎真的是在为沈过护法。
被这小家伙严肃起来更加可爱好笑的模样给逗得不行,沈过心情也好了很多,干脆闭上眼,静静开始恢复灵力。
经历了上一个世界之后,他的各方面能力再次有所提升,尤其是修为已经破天荒提升到了六品元婴真君的地步,同时与木灵根并齐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异灵根——冰灵根。
据阿行所说,这是在星际世界中产生的冰系异能通过了“恶”字诀的转化而来,相当于他此刻有了双灵根,一个治愈系一个攻击系,相得益彰。
只是他虽然灵力深厚,可是对于冰系法术如今基本一窍不通,能够使用的攻击技能只有“爱”字诀的化意指,以及青冥焰。
可谁知青冥焰本源自冥界之火,至阴至寒,对这鬼怪阴宅几乎没有太大作用,加上秦右如今已成大器,就连他一时半会儿也拿这厉鬼没有什么办法。
要是能学会一些驱鬼的方法就好了。
沈过心中无声叹气,好似在每个世界都会遇到不同的难题,先前积累的技能法术似乎永远都不足以解决问题,活到老学到老,古人诚不欺我也。
如今之计,也只能按照剧情中的情节,等着秦右附着在了尤肃身上,一同去了道观再想办法解决掉他。
想来自己到了这里,秦右如今也会更加想要得到肉身重新复活,毕竟,秦右这个冤魂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与剧情中的玄过脱不了干系。
脱不开的剧情和穿越对象,这位玄过大师正是这个世界里渣攻秦右的白月光。
他俩自幼相识在行乞之时,幼时的玄过天性善良又胆小,被其他乞丐欺负得差点饿死,被那时的秦右半个馒头救活,从此二人成了好朋友。
那会儿的秦右从小就奸猾,偶尔偷偷别人的钱袋,被玄过说了也不以为意,最后挨打的时候还是玄过替他下跪磕头求情才得以保命。
渐渐长到十几岁后,秦右不想一辈子要饭下去,想了法子要去大户人家当小厮,他虽然瘦小,但胜在眉目清秀好看,一眼就被梁府相中去了后院当端茶水的小厮,而玄过则跟着云游的僧人去了寺院剃发为僧,二人就此分别。
秦右在梁府逐渐混得如鱼得水,与那嫌弃梁老爷力不从心的妾室厮混在了一起,不料那妾室怀孕后怕秦右以此要挟,便设计给他和李氏下了药,一箭双雕,把两个碍眼的人都除了去。
后来偶然路过此地的玄过听说了秦右的死,念及往日情分不愿秦右魂魄不得超生,便亲自为他在乱葬岗做了一场法事,想要为他超度亡魂。
但玄过不知道,他本身根骨极佳佛缘深厚,他的超度彻底让秦右的魂魄苏醒并化作厉鬼。
带着极重怨念和恨意的秦右在十年里靠着玄过法力的加持,于乱葬岗中吞噬了众多冤魂野鬼,将李氏驯化为自己的鬼奴,派她去梁府报仇。
同时他自己不断修炼,逐渐有了前世所有的记忆,知道是玄过救了自己,想要复活从而报恩。
可他附着在尤肃身上后还没找到玄过,便在道观里逐渐喜欢上了可爱聪明的许若欢,借着尤肃的身体跟他表白了心意。
虽说男子可以成婚,可他们二人一来是道士,二来是师兄弟,许若欢不敢跟师父说,虽然喜欢,也不肯答应他,造成秦右恼怒,终于有一日把起了疑心的范温千给残忍杀害,引来了前来花红县吊唁秦右的玄过,将秦右这只厉鬼给捉了起来。
许若欢则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拒绝导致了事情的发生,自责又痛苦,一路跟着玄过求情,希望玄过能够放过秦右,让他能够得以超生。
秦右却一直喜欢着玄过,希望玄过能够放过自己改过自新,与他修为秦晋之好,却被玄过拒绝,并因其作恶多端打算将其彻底炼化魂魄赎罪。
争执之下的秦右恶念爆发,与玄过大战一场,最后在小道士的舍命相救下杀死了玄过,为感念许若欢的救命之情,将其炼成了鬼奴,一世供自己驱使。
沈过缓缓睁开眼睛,小道士立即燕子一般扑了过来,蹲在沈过面前,明亮清澈的眼睛眨巴着:“大师,你这么快就恢复了吗?周围一切正常,没有发现行尸鬼奴,就连毒虫也没有,而且我觉得,这梁府里好像阴气减弱了许多,似乎在慢慢消散了。”
“大师,你说是不是我师父师兄已经把那个厉鬼给除掉了!”许若欢兴奋地说,“我们就能出去了!”
沈过闻言立即起身,走出屋外后果然发现四周本来笼罩的浓重阴气已然消散了大半,空中灰云也在缓缓消散,阳光逐渐往院子里面洒下,温度都升起了不少。
看来,这是李氏被范温千杀了,尤肃也被附了身。
可怜的大师兄,后面得想办法让秦右早点从他身体里出来,否则像剧情中那般被秦右呆了两三年,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就在这时,拐角出现了一个身形,许若欢眼睛一亮,立即就跑了过去:“师父!师父!”
来人正是范温千,他一身的血污,衣衫也破烂了好几处,明显是受了伤,脸上还有一道血痕,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极其疲惫,见到许若欢的那一刻,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喜:“欢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许若欢一看见师父这般模样,眼泪又忍不住往外涌,不顾范温千身上的脏污,一把抱住了他:“师父,我还活着!有个女鬼装成了你的样子,但长相好恐怖,还把我肩膀抓伤可疼了,多亏了玄过大师,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范温千似乎被触碰到了伤口,眉头皱了一下,却也没有推开小徒弟,伸手在他头上抚了抚以示安慰,抬眼就看到了沈过,那眉毛拧得更深:“这位,就是玄过大师了吧。”
沈过缓缓走上前去,像模像样地行了个佛礼:“见过道长,贫僧金刚寺玄过。”
“贫道清平观范温千。”范温千示意许若欢松开自己,也冲沈过行了一礼,“多谢大师救了徒儿,不知大师为何会在此地?”
许若欢也看向沈过,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问这位大师为什么也会在这梁府。
却见眼前面容清隽,一派佛相庄严的大师抬眼看了过来,那眼中平静无澜,带着微微的悲悯之意淡淡开口:“贫僧路过此地,得知有鬼祟祸害,特来捉拿厉鬼,解百姓之忧。”
那玄过大师眼神扫过自己时,许若欢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里像养了只兔子,此刻跳得格外欢快,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和尚,跟师父平日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范温千似乎料到了沈过的回答,再次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冷漠:“此处邪祟已除,再次感念大师救助小徒之举,贫道还要去寻另一个徒儿,就此别过。”
说罢,再也不看沈过一眼,拉着许若欢就走。
“师父师父。”许若欢没料到师父厌恶和尚到了这个地步,就连玄过方才救了自己的性命也这样态度不佳草草谢过了事,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扯住范温千的衣袖,“你平日里教导徒儿,受人恩惠必当涌泉相报,我还没有报答大师的恩惠,不如请大师等一等,等我们找到了师兄,我好好跟他磕几个头。”
范温千闻言一哽,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单纯的小徒弟,终于还是对沈过开了口:“大师还望稍等,我这徒儿自小善良,有恩必报,待我寻到另一个徒弟后,让这孩子好生同你道谢。贫道这里有几瓶祛毒丹药,大师云游想必用得到。”
说罢,范温千摸出两个小瓷瓶递给许若欢,示意他给沈过送过去。
许若欢连忙捧着瓷瓶跑到沈过面前,低头伸手将瓷瓶恭敬递上:“大师还请收下。”
沈过伸手将小道士虚扶一把,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道长方才说还有位弟子被困,不如贫僧一起帮着找找,也好早些找到贵徒,以免遭至性命之危。”
不等范温千拒绝,许若欢连忙说:“大师,还请您好人做到底,我师兄尤肃,今年二十岁了,身高七尺五左右,身穿青色道袍。这梁府太大,咱们分头找找能更加快些。”
说着又回头看向范温千:“您说对不对,师父。”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范温千虽不愿再受和尚恩惠,却也担忧尤肃安危,只得点了点头,心里只想着大不了多给这和尚一些报酬,总之绝不能欠了和尚人情。
此刻的梁府已经完全恢复了青天白日的模样,压在几人身上的浓厚阴气也已经完全消失,先前看到的那些行尸也已然横在地上没了动静,只是整个府里的血腥气浓重,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以消除了。
沈过按着剧情中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昏迷的尤肃,更准确地来说,是秦右。
他只微微输送了两分灵力进去,身为厉鬼的秦右受不住便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了沈过后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大师,你救了我。”
表情细微的小变化也没有逃过沈过的眼睛,他只当完全没有察觉,微颔首:“你是尤肃吗?”
秦右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故作虚弱地说:“回大师的话,小道名为尤肃,可您是怎么知晓的?”
沈过将他扶起,陪他演戏:“我在府中遇到了你的师父和师弟,先下厉鬼已除,四下已经安全,我现在带你去见他们。”
秦右点点头:“多谢大师相救,小道必然铭记在心。”
去寻范温千和许若欢的路上,秦右一直在试图和沈过套近乎,可能是由于昔日白月光的出现,秦右恐怕不会先去撩拨那个单纯的小道士了。
“大师,您怎么会来这里呢?”
“大师,您知不知道这府里的惨事儿,其实跟那李氏和小厮都没有关系,始作俑者都是梁老爷宠妾灭妻和那个妾室心肠歹毒......”
“尤其是那个小厮,名叫秦右。”秦右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实则一直在偷偷打量沈过的神情,“他更是无辜被牵连了,您说,是不是很可惜?”
沈过一直没有回话,此刻却看了他一眼:“可惜。”
可惜这家伙为人奸猾贪利,为鬼更是恶毒,剧情中的秦右为了保证尤肃的身体不腐,每月必要偷偷下山去吸食人的阳气,花红县不出两年就因为总是死人却又查不出缘由,逐渐人气凋落,很多百姓因此含泪搬家,离开居住了数十年的家乡,在玄过被杀死后,这花红县彻底被改名为鬼红县,彻底成为了秦右的鬼巢,再没有人敢轻易过来。
秦右不知沈过说的可惜是这个意思,还以为沈过是想到了自己,暗道原来昔日伙伴还记得自己,心中欣喜不已。
范温千和许若欢看到二人之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许若欢更是上来就抱着秦右一通哭,还是被师父敲了脑袋:“欢儿,你今年也十四了,不能这样动不动就抱着师兄哭,成何体统。”
许若欢闻言连忙松开秦右,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师父,是我太开心了,咱们都没事儿,真是太好了,师兄,我们一起给大师磕头!”
沈过立即摆手:“不必了,如果小道长非要谢,那么还请收留贫僧一晚就好。”
眼见范温千拧了眉头要拒绝,许若欢连忙点头:“没问题,我们观虽然不大,可客房还有好几间,我收拾最舒服的一间给大师!”
秦右也趁机点头附和:“没错,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别说一晚上,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着两个徒弟一左一右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气结的范温千捂着胸口阴沉着脸就转身往梁府外走去。
他就纳了闷,昔日里讲的那么多佛道不容的事情这两小崽子都给吃了吗?小徒弟今年还小,受了惊吓就算了,那大徒弟尤肃已经二十,平日里最是木讷乖巧,也明白自己的心思,怎么也跟着欢儿请和尚到道观?
和尚入道观居住,这像什么话!
可这个和尚才救了自己两个徒弟,他平日里为人再冷漠也无法将人拒之门外,只得由着沈过跟着自己几人一起走了。
梁府外,县令和一些百姓正焦急地等待着,一见他们出来,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谢。
原来就在梁府阴气散尽的时候,平日里受到阴气影响而身体疲惫不佳的百姓们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整个人恢复了元气,纷纷赶来梁府这边,就看到以前像鬼宅一般的梁府恢复了昔日的模样,都连忙对范温千等人跪拜谢恩,口中叫着天师恩德,好一会儿才放了几人离开。
范温千淤堵的心情总算在百姓们的感激中略略好了些,收取了县令先前说好的银两其余一分也不多要,倒是百姓们自发给两个徒弟怀里塞了许多粮食面,无法拒绝的两人只好扛着满身的东西跟在范温千后面往山上爬去。
许若欢到底是年龄小,灵力弱,走了一会儿实在是扛不动身上的米袋,气喘吁吁地摇了摇头就要往地上坐:“不行了师父,我,我休息一下,太重了,这些东西起码都有百来斤吧。”
转眼无意瞟到沈过,立时吃了一惊:“大师,你怎么两手空空啊,我记得刚刚有个大婶还塞给你一筐子苞谷和土豆!”
就连范温千为了山上的伙食着想,也接受了一袋米面提在手里,闻言往沈过这边瞧来。
却见和尚白衣若仙,滴汗不沾身地跟在最后,眉眼间淡漠自若,手上分明什么也没有,听到许若欢的话微微抬了眼帘:“贫僧自有储存空间,范道长需要帮忙吗?”
说完又看了看望不到尽头的山顶,仿佛只是悠哉地看风景,却让范温千意识到接下来还有多远的路得走。
他表情不变,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许若欢,冷声道:“自己拿,自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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