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弹指一挥,殿门关闭之际,殿中火烛亮如明昼。
“灭掉、灭掉!”妖后将自己裹在一床棉被里,瑟瑟的发着抖,连呼喊出来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一步、一步,脚步声稳健而又轻浅。
“王?王?”
妖后听见脚步声,身体的颤意渐止,她慢慢的拉下一角,仿佛害怕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迟疑着探出头,惊慌的眼先落在地上的脚,再移向影子,又回到脚上,最后一点一点的沿着脚踝往上看,直到看他的脸。
“王,王,妾就知道是你,只听见脚步声,妾就知道!”惊喜,难以隐匿的惊喜:“您终于肯见妾了。”
没有半分的怨怼和仇恨。
可男人的温柔裹着漠然,她的举止得不到他半分的注意。
一如经年!
妖后的欣喜僵在面上。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从来都这样!
他的沉默,他的不动声色,令她觉得自己正在受着最高的轻蔑。她如堕冰窟,像是再也不能忍受了,猛地丢开被子,嚯的起身,扑向他。
妖王轻轻侧身,她没扑到,咚的扑在地上。
她暴跳如雷,目眦尽裂,指着他,大吼:“你来干什么,你灭了我的族,你来看我笑话吗?”
她可能不知,她对待勾陈时的疾言厉色、冷硬、不屑,甚至是厌恶,此刻没有显现丝毫,有的只有愤怒、悲痛以及求而不得的绝望。
这个男人,她大约是爱惨了吧!
哪怕她诅咒他,同时也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只他出现在面前,她的心第一时间生出的依旧是欢喜,而非她想象中的泼天的恨意、蚀骨的怨仇。
妖王的目光从重重帘幕上收回,眼皮低垂,眼珠下移,似是这才看见了她,没有情绪的模样与看她脚下石砖分毫不差。
可她是个人呀,活生生,有血有肉,爱了他多年,也恨了她多年的人呀!
对他的好他看不到,难道对他的那些怨恨诅咒他也感觉不到吗?为何无论怎样,始终都让她像个唱独角戏的跳梁小丑?
人家两口子吵架,旁边站着银狐这个不在局中的,他表示压力很大,电灯泡当的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殿里明显有旁人东西存在,很可能就是方才立在中空冷眼观火的无脸鬼面中,最后出手聚走彤鹤死者魂灵的那一个。
若是他,绝不是好对付的,方才跟的过程中就叫他逃了。
银狐不放心留下妖王一个,只得一点一点打开折扇,慢慢挡在脸前,不动声色往后移了移,和一条条帘幕充伴。
顺便的,他还发了一点点小感慨:这些年,族里的都说他淡漠的没有人性,还常常暗戳戳的嫌弃他一点不如“吾王”和蔼可亲。真想现在就把他们叫进来,瞧瞧吾王的所谓“和蔼可亲。”
“你,不该活了。”他说,语气轻的如殿中拂来拂去的帘幕。
听听,多么温柔的语气。
听听,多么残酷的话语。
什么叫她不该活了?
妖后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