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也不知她是真如面上这般懵懂,还是另有什么后手不可说,也不再多问,只想着她此后出门他多留个心,免得被人埋了都不知埋哪了。
桥边的石板路铺的不是那么平整,车轮滚过,车厢有些晃悠悠,玉卿卿扶着窗框,拧眉费解的看着对面的人。
晏珩察觉到,转眸看过来,眉头一挑又快速落下:“看什么?”
玉卿卿道:“你不下去吗?”
晏珩听她说这个,没什么情绪的转开眼,无奈道:“车都走了,我怎么下得去?”
这能难得到他??
扯谎都这么敷衍!
玉卿卿气笑了:“跳下去!”
晏珩听言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双肘压在双膝上,倾身看着她,认真发问道:“那摔着算工伤吗?”
车厢不宽敞,他这么毫无征兆的靠过来,玉卿卿心口的跳动立刻漏了一拍,神色略有迟滞,她往后避了避,道:“摔死算。”
晏珩一听就笑了,抱臂靠坐好,摇头道:“那我不跳。”
玉卿卿瞧他这混不吝的模样,咬了咬牙,刚要再说,车壁被敲响,她气瞪了他一眼,转而笑着掀开了车帘,看着车厢外的梁公子,温声细语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晏珩暗暗磨牙。
真真是物有阴阳,人有两面!
梁公子指着前面不远的杨记糕点铺,道:“我前儿给祖母定了些糕点,眼下刚好能取,请苏姑娘稍候片刻。”
玉卿卿闻言满目欣慰,含笑颔首:“梁公子真是有孝心,请便。”说着目送他走远几步,放下了窗帘。
车厢里,晏珩看的一阵恶寒。
这丫头莫不是瞧上这姓梁的了吧?
玉卿卿扭身坐好,正对上晏珩端详的眼神,她挑眉瞪回去,恶声恶语的道:“看什么!”
“小心把你眼珠子抠掉!”
这一来一回的反差,莫名的有些可爱。
特别是这双刻意瞪大的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晏珩瞧着,嗤的笑了出来。
玉卿卿蹙眉:“你笑什么?”
晏珩倾身,朝她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我在笑什么。”
玉卿卿狐疑的看着他,并不靠近。
晏珩笑着,又是勾了勾手指。
玉卿卿斟酌两息,附耳贴近。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窗帘,骄灿的日光漏了进来,落在她身上。
粉白的耳廓被日光一映,脉络可见。
晏珩看着,眸光明显的滞了下。
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知道吗?眼珠子可不是随便就能抠掉的,它远比你想的要嵌的牢固。”
“对于不知技巧的人来说,用匕首挖更快捷省力。”
这厮!
故意的吓唬她!
玉卿卿咬了咬牙,偏头看着他,没错过他眼底的灼灼的笑意。
晏珩亦看着她,继续说道:“不过,就算有更简单的办法,我也不建议你去尝试。”
“因为,挖人眼珠子是犯法的。”
“京兆府的大牢,你应该不想去住了吧?”
玉卿卿哪能被他唬住?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马车却忽的动了,她整个不稳的往前一栽,只听咚的一声响,脑袋磕在了他的脑袋上。
她捂着头,嘶着声道:“你脑袋铁做的?这么硬。”
晏珩正揉着额头,闻言好笑道:“我还想说你的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呢?我都磕出包了。”
“我也有包!”玉卿卿气恼的揭开手,指着额头上的鸡蛋大小的红印。
晏珩看一眼,神色大变,夸张的“哎呦”了声:“完了完了,这破相了啊。”说着伸着手指点了点,鼓起的包比他的还要硬点。
玉卿卿瞧他如此,信以为真,惊的呆了呆:“真破相了?!”
晏珩听言一愕,旋即忍俊不禁的道:“当然是假的。”说着又点了点她额头的包,苦恼道:“这也没个熟鸡蛋,若放任不管,估计要淤青了。”
玉卿卿哪里会想到,他有如此戏弄人的这一面。
瞧他笑的这般明朗、无防备,不觉又是呆了呆。
回过神后低下了头,摸着额头道:“不妨事。”
就算是破了相,也不妨事的。
晏珩看她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猜想着道:“你是在担心自己的病况吗?”
玉卿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这人能看穿人心不成?
晏珩看她如此便知是猜对了。
语重心长的道:“既担心,那就好生的听大夫的话。”
“整日这么奔波操劳,没病也要累出病了。”
这些话,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无奈扶额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唠叨呢?”
“以前?”晏珩嚼着这两个字眼,面色有些古怪。
待思了思,他的目光瞬息变得犀利逼人:“你认得我?!”
话出口玉卿卿便暗道一声糟糕!
这会子被他看定,不觉眸色慌乱。
只要与他在一起,她就总是不设防备的。
也总有漏洞被他抓住。
他积而不发,是为了将这些漏洞组成一个最合理的线索链。
晏珩渡着她的神色,大胆猜测道:“你在身份上造了假!”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
他终于猜到了关键之处!
若她即将命绝,那她希望能有人记得她。
以她的身份。
想到此,玉卿卿心绪稍定,对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抿了清浅的笑,语调轻幽:“那你猜猜,我是谁?”
这话便是承认了!
晏珩心中止不住的震惊,一时收敛不及,面上也带出几分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中查探苏禅衣此人。
得知她被人带出景州后便杳无踪迹了。
故而他对她的身份从不曾怀疑过。
也因此,他便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这局里的一个意外。
而皇上和傅仲也必然是如此猜想的!
可若她不是苏禅衣,那么她的出现也就不是意外...回想着她来京后所做的事情,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的目标便是我。”
她殚精竭虑,不顾病况苦撑着,也都是为了他。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晏珩难以接受,心口空一阵,胀一阵的,眼眶也发酸发热。
玉卿卿听完他的话,笑意不改,低眉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容易轻信旁人的话呢?”
“就丝毫没想过我是骗你的?”
“毕竟,我如今可是皇上的得力棋子。”
晏珩神色松缓下来,他慢慢靠在车厢上,看着她道:“我会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