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走近铺子就看苏禅衣托腮坐在四仙桌前,见到他,双手放了下来,咧嘴露了个笑:“你回来了。”
他看着,有一瞬的怔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京中想对他施以援手的人不在少数,但在没有搞清楚他因何获罪之前,连他们那些位高权重者都不敢贸然出手。
她却不管不顾的顶出了头。
先前他怀疑她是皇上或者傅仲的人,但昨日他被锁走,今日又被释放,让他有种她真的是这棋盘上突生的变数的感觉。
毕竟,若她是皇上或傅仲的人,他们就不会那么心急火燎的把他带回去了。
一定是他们觉得他逃出了掌控,着急之下才会行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是,他们定然没想到,他的东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为了二两银子能豁出命的主儿。
可她今日用此法逼的皇上就范,皇上岂能开心?
眼下怕是连她都恨上了吧!
玉卿卿看她站着不动,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站起了身,道:“怎么了?”
晏珩回神,摇了摇头,抬步走了进去。
自被买了回来,他第一次正色的与她说道:“可否与东家谈一谈?”
玉卿卿还没说什么,核桃先笑着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们谈,我和大槑去做饭。”说着拉住大槑去了厨房。
看着大槑的背影,又看向核桃风风火火的模样,玉卿卿暗暗发笑,真是懂事的丫头。
她重新坐下,倒了两杯茶,端着一杯抿了口,而后笑呵呵的伸出了手。
晏珩垂眼看着她素白的手掌心,眉心似乎费解的皱了下,很快舒展,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握住了她的。
“...”玉卿卿一愕,瞪大了眼,甩开他的手道:“想什么呢?让你把身契给我!”
那些人昨日说的那样了不得,今日就被她打了脸,自然拉不下面子来送身契。
唯有可能让晏珩捎回来。
“...不早说。”晏珩几乎不闻的嘀咕一声,从怀里掏出来,搁在了桌上。
玉卿卿拿起仔细的看了看,稀罕道:“这就是身契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晏珩看她眼睛亮亮,如获至宝,心情有些复杂。
片刻,他伸出手掌,压在了身契上,俯身看着她。
手中之物被压在桌案上,玉卿卿顿了下,抬眸看向他。
是今日之事让他放下对她的戒备了吧?瞧,眼神多柔和。
可如今的局势,轻易放下戒备可不是正举。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可眼下大槑这个钉子没除掉,隐瞒才是他们二人的保命符。
刚要摆着东家的谱儿骂人,就听他道:“你背后是谁?”
玉卿卿一听这话,激灵一下跳起了身,躲到了晏珩身后,望着她刚刚坐着的椅子的后方,心有余悸道:“谁啊?”
“哪有人!吓我一跳。”
说着看了眼夜幕深沉的后院,蹙眉道:“怎么这么黑漆漆的,快快快,多点两盏灯烛。”
晏珩目的性极强,未被她这插科打诨给搅和了,一把辖住她攥着他腰间衣襟的手腕,把她扯到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苏禅衣,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玉卿卿仰头看着他,一脸的不明就里:“你说啥呢?是不是被人打傻了?”说着挣开他的手:“大晚上的别在我面前神神叨叨的吓人,小心罚你不许吃饭!”
说完也不看他的神情,抓起桌上的身契,往厨房去了,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改日去庙里请道符吧,怎么总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厨房里,大槑心中惦记着厅里的二人,却被核桃拘着离不得。
往灶里填着柴火,他拐弯抹角的打探起了苏禅衣的事情。
入京之前,玉卿卿早和核桃套好了说辞,不管是被谁问,她都是不变的那一套。
大槑听着,心里泛起了嘀咕。
没记错的话,景州距京足有三百里。
她一个姑娘家,跋山涉水的来到京城,就为了开铺子?
刚要问起苏禅衣的家况,就看门外苏禅衣走了进来。
玉卿卿嗅着从锅边溜出来的肉香味,嘴馋道:“能吃了吗?”
核桃笑道:“还不能,要再煮一会。”说着把刚烙好的肉饼递给她一块:“姐姐先垫垫肚子。”
玉卿卿接过,尚有些烫手,她不停的变换着捏饼的手,嘶着声,油滋滋的咬上一口,饼皮酥软,肉馅弹牙,她忍不住笑道:“真好吃。”
核桃被夸了很开心。
上京这一路,她们在农户家中落过脚,在客栈也歇了不少时日,核桃想着要开铺子,便有心学习了几道老少皆宜的菜肴。
这肉饼便是其中之一。
吃了两口,玉卿卿察觉到来自于灶火前的视线,移目看了过去:“看我做什么?”
“连你自己的朋友都不愿搭救,见到肉饼倒是两眼放光。”
大槑一肚子的委屈,他怎么不搭救了?跪了一日一夜的人是谁?
想要辩驳两句,苏禅衣却不给他机会,与核桃说道:“小核桃辛苦,姐姐昨晚没休息好,上楼眯会。”
核桃点头:“待会我把饭食给姐姐端上去。”
玉卿卿转身出门,迎面遇到走进来的晏珩,她口里正咬着烫嘴的肉饼,头也不抬,唔囔不清的道:“别挡道。”
晏珩忙侧身。
玉卿卿走到楼上,关了门窗,这才歇下了伪装,疲倦的坐在了榻边,连手指头上的油渍都懒得擦洗,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额头有冰凉凉的东西贴上来,她睁开眼,瞧见了核桃。
“姐姐又烧起来了。”核桃一脸愁色,眼泪汪汪的。
玉卿卿默了片刻,干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核桃道:“丑时刚过。”
玉卿卿挣扎着坐起了身,道:“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核桃道:“等您喝了药我再睡。”
玉卿卿想说不要惊动人,不用吃药,可核桃把凉帕子塞到她手里,便抹着泪出去了。
她气弱的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她苦笑,上苍怜悯,这次只是惩罚她高烧。
核桃到了厨房,看着药炉旁打扇的大槑,道:“煎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