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声巨响,东子愤怒得直接摔门而出。
书房寂静一瞬,最后只余关门声回荡。
穆止戈放下茶杯,说道:“项先生,或许你应该和敬东先生好好谈一谈。”
很显然,现在两兄弟之间出现了某种分歧。
这种分歧并不是无关轻重,反而关乎着生死。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是在另一艘星舰上遇到的他们。”
项敬南眼神一变,“穆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止戈没有替东子他们兜事的想法。
毕竟对这些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来说,一昧隐瞒并不是一个好的处理方式。
“他们买票上了一艘客运舰,混进厨房在水里下了药,准备劫持星舰。”
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他们已经成功劫持了星舰。
若不是正好被穆止戈叶溪她们遇上,大概项敬南想要看到弟弟,就是在帝国星牢里了。
毕竟这些年轻人行.事全凭一股冲劲儿,尾巴没扫,退路也没选好。
就算把脸蒙上,但他们上舰时的痕迹,却抹除不掉。
一旦客运舰脱险报警,等待他们的,就是牢狱之灾。
这还是在没有出现人命的情况下。
若是一不小心过了界,闹出了人命。
或许牢狱之灾,都已经算是好的结果。
项敬南知道明白这件事究竟有多凶险。
他用力握拳,沉了脸,“我倒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胆子竟变得这么大了。”
这一刻。
项敬南的心情简直像是坐着云霄飞车,上上下下直接弯曲成了一道波浪线。
他恨不得立刻把东子给揍一顿,顺便晃晃看他的脑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沉甸甸的水。
毕竟只有脑袋进了水的人,才会突发奇想地想着去抢劫星舰。
看出项敬南被瞒在鼓里,叶溪思考片刻。
她问道:“一年前,东子在白辰星和一伙团伙混在一起时卷入了某起绑架事件,这件事,项先生知道吗?”
项敬南脸更黑了,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沉郁之色。
“我和东子,其实并没有在一起长大。”
透过书房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外面的菜地。
翠绿色的藤蔓爬上木架,正坠着十几个圆.滚滚的不知名小果。
“不止是近些年,早在很多年前,十九军团就开始不太平。我母亲怀着东子时,还因为一场“意外”而被迫早产。”
项敬南不想卖惨,也不想将伤疤揭开给别人看。
但是在知道东子竟然敢做出劫持星舰这件事后,他就知道,自己以前对东子的管束和教育,似乎错了方向。
“自出生开始,东子就体弱多病。在他两岁前,几乎都是从药罐子里养出来的。”
“我父亲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在东子三岁时,暗中将他送来了青江星。而我们对外的说法,则是东子因为一场急病,意外夭折。”
听到这儿,康齐欲言又止。
他或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亲兄弟,差别却如此大了。
一个是承欢父母膝下,平安生长的贵公子。
而另一个,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故意放逐,而被迫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的野草根。
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也因此造就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他又有什么立场来对当时项家的决定作出置喙呢?
毕竟他们的初衷,也是想要让幼子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长大。
“东子一直觉得,我们是因为不喜欢他才会不要他。他变得越来越叛逆,长大后,也越发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给我们看。”
叶溪问道:“望蓝星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吗?”
项敬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是十九军团还是望蓝星,我们都没有告诉过他真.相。这些事已成定局,又何必再给他心里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敌人太过强大,隐藏得太深。
就算心里满是仇恨,他们又如何报得了血仇?
就连亲历过惨烈往事的当事人,项敬南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要报仇雪恨的话。
“后来,外界针对十九军团越发厉害,望蓝星也越来越难。”
“为了留下火种,许多年轻人都被家人强硬送离了望蓝星。甚至为了不被人察觉到异样,大家被迫分散四方,连见上一面都是妄想。”
“再后来,便是望蓝星变成一抹灰烬。”
项敬南讽刺一笑,“望蓝星的消息被瞒得太好,我们不说,于是就连东子也不知道,我们的故乡早就变成了宇宙里的一抹尘埃。”
叶溪抬眸,“他是看到了我要重建十九军团的消息,才得知了真.相的吗?”
“是的。”项敬南叹了一口气,“青江星就算偏僻,但依旧是帝国的疆域。星网上的消息,我们同样能够看到。”
项敬南甚至都不敢去回想。
东子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有多绝望。
他那么努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甚至偷偷跑到了帝国的主星白辰星去。
没过多久,他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那时候项敬南还以为他终于知道了外面社会的残酷,倒也没有多想。
谁能料到,他竟然是和那些混混团混在了一起,还被卷入了绑架事件中。
“叶小姐,我很感谢你将十九军团和望蓝星的真.相公之于众。虽说有点晚,但我们也算是终于有了点慰藉。”
“项家的辉煌,早就随着十九军团和望蓝星的覆灭而消失了。我不清楚重建十九军团究竟对你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件事里隐藏的,皆是血泪。”
血泪二字,项敬南说得轻描淡写。
但没人会真的以为,项敬南当真已经释怀。
灭星之恨,血亲之仇,岂能这般轻易磨灭。
只不过,他已经被现实硬生生压弯了脊梁。
对他来说,此刻虚无的希望,或许又会是另一个将他推入黑暗的深渊。
书房里安静了很久。
许久后,叶溪才问道:“项先生,请问你认识顾年吗?”
顾年二字一出口,项敬南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握紧。
叶溪抬眸,看向项敬南。
“我不知道项闻东先生是否为项家后人留下过什么话,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顾年女士的目标完全一致。”
“当年项子康先生能做出和顾女士一起行动的决定,就说明他们应该也有着相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