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悔还是恨。
“我恨他们抛弃我,但我却从未想过,真.相究竟是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他恨了几十年的父母并不是真的想要抛弃他。
而他尊了敬了几十年的院长,却是亲手杀了他父母,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茫然和痛苦交织,愤怒和无力交缠。
时雨就像是站在了一条车流呼啸的十字路口,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都只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姜桦生也冷了脸。
但这冷意,却并不是冲着时雨。
他拍了拍时雨的肩膀,宽慰道:“那时候你还那般小,亲眼看到父母将自己送给别人,又没有看到父母被......”
姜桦生停顿一瞬,微带了几分叹息,“阿雨,这件事不怪你。”
就算要怪,也只能怪那蛇口佛心,狠毒又凶恶的院长。
时雨这一出,也算是把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再次刨开在了众人面前。
应明心坐在沙发上,看到神色茫然而平静的时教官,欲言又止。
有些话,姜桦生能说,她们却不能说。
叶溪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问道:“时教官,宗季同交给你的任务,你准备怎么做?”
时雨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昨夜我和他讨论过。”
说起“他”时,时雨的语气略有几分含糊。
但叶溪却已经明白,时雨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这件事,不仅要按照宗季同的意愿进行,还要闹得越大越好。”
只有闹得越大,才能顺着宗季同这根藤,顺理成章地把第一研究院这个果拉出来。
第一研究院的院长站得太高了。
像是无坚不摧的神祇,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人间。
对他来说,不管是望蓝星还是十九军团,都不过是他随口一句话的事。
就算现在十九军团重建起来。
才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小婴孩,又如何撼得动第一研究院这座巍峨雄壮的大山。
但他没想到。
就是这个从未被他放入眼中的十九军团,在未来的某一天,竟真的带着已经隐退了几十年的第一研究院,重回了大众视线。
而事件的起因,也不过是因为他随口应了一句老友的请求而已。
十九军团抓捕独狼黑水的第八天。
特战训练部教官时雨暗中潜入星牢意欲刺杀两人,被十九军团战士当场抓获关押星牢。
这个消息并未大肆宣扬,却依旧通过某些特殊渠道而隐秘流通了出去。
时雨代号雀七,是第一研究院的高级外派成员。
这个消息,毫无疑问地直接以最快速度通报到了院长面前。
院长接过助手递来的帕子,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他温声问道:“你们刚刚说,雀七被抓了?”
听到院长的话,所有人都同时垂下了头。
“回院长,消息已经确认过了,是真的。昨天宗科长向雀七发布了任务,让他将独狼和黑水给解决掉。但是十九军团戒备太过森严,雀七行动之后还没来得及脱身,就被发现了。”
越说,助手就越觉得宗季人这人真的太过愚蠢。
以前的宗季同虽张扬,但至少智商还在正常范围内。
谁知等他坐上情报科科长之位后,却是越来越不着调。
十九军团都把人抓了好几天,还要非逼着雀七去动手。
这分明就是硬生生让雀七去送人头。
院长神色未变,眉眼却是沉凝了几分。
他将帕子往身旁一递,下一秒,助手立刻恭敬地双手将帕子给接了过去。
助手们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惴惴不安地跟在院长身后往他的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宗晋鹏已经带着宗季同等在了那儿。
看到院长回来,宗晋鹏猛地踹了宗季同一脚。
“臭小子,还不快跪着向你连爷爷认错!”
毫无防备之下,宗季同被自家爷爷踹得一个踉跄。
他双.腿重重砸在地上,痛的他龇牙咧嘴,差点没直接从原地蹦起来。
但宗季同却完全不敢蹦,不说蹦了,就连痛色都不敢显露几分。
他正跪在院长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连爷爷,我知道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我、我发誓,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绝不再给您惹出事。”
宗季同说得真挚又诚恳,就差举起手赌咒发誓了。
院长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季同哪,这件事你做的太过了。”
院长看了一眼宗晋鹏,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喝杯茶吧。”
听到院长这句话,宗晋鹏心口一沉。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笑着说道:“正好我也记挂着你的那罐云雾香芽,今天你可不能小气,只捏个几片叶子就来煮茶了。”
“放心,少不了你的茶喝。”院长眼中带笑,踏过了房门。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院长并未叫宗季同起来。
看到两人进屋,宗季同下意识就想跟着起身进去,却被宗晋鹏狠狠瞪了一眼。
宗季同神色一虚,连忙老老实实地继续跪在了原地,不敢乱动。
没过多久,一股十分奇特的香味就在书房里蔓延开。
宗晋鹏没让院长动手,而是自己拿起已被烧得滚烫的水浇在了杯身上。
雾气升腾,将两人的面容都遮掩得模糊了几分。
“自睿达走后,季同便是我膝下唯一的血脉了。我也想好好管教着他,可是一看到他和睿达像了个七八成的脸,我就总也狠不下心来。”
宗晋鹏语气沉肃,说起死去的儿子睿达时,神色更是感伤。
“季同这孩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这次的事我不为他开脱,毕竟这小子胆大包天到连我都敢偏,是该好好受受教训。阿连,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这次的事,留他一条小命就行。”
宗晋鹏将姿态放得极低。
他性子刚硬,若不是为了唯一的血脉,又何必让自己如此低头。
看着宗晋鹏亲手倒下,又亲手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院长深深叹了一口气。
“季同这孩子,的确是我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但是他也这么大了,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能做,心里也该有个章程。”
“我明白。”
见院长态度软化,宗晋鹏连忙把话接了下去。
“这一次事了,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再不会让他闹出这等不着边际的事。”
“雀七被抓,十九军团很有可能会查到研究院来。“
院长放下手里只喝了一口的茶,说道:“季同刚刚一下跪到了地上,也要看看膝盖是否受了伤。待会儿你把季同带回家好好养养腿,至于情报科的事,还是继续交给新知吧。”
宗晋鹏明白,只交出了情报科科长之位,已经算是院长开了恩。
他虽不甘心把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东西吐出去,但科长之位和自己唯一的孙子相比,自然还是孙子更重要。
“好,我这就把季同带回去好好管教。”
心中念头已转了好几道弯,但宗晋鹏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他郑重地将话应了下来,语气里没有丝毫不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