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林雅雯也不过二十出头。
她刚刚大学毕业,正是风华正茂、肆意张扬的年纪。
“我和我的爱人,是在一次旅游时认识的。”
忆起往事,林雅雯眼中浮现了轻浅却诚挚的欢喜。
“说起来,这个故事似乎有些老套。我那时刚毕业,社会经验不足,旅游时意外进了一个黑旅行团。”
听到这儿,叶溪也忍不住微弯了唇角。
果然,不管到了哪个世界,都会有黑导游这种职业存在。
“他救了我,明明看起来也没比我大上几岁,偏偏做事比我不知成熟了多少倍。我带他回了家,见过了父母,订了婚。”
林雅雯面上笑意缓缓消失。
她低下头,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后来,宝宝们就来了。”
叶溪没有随意开口打断林雅雯的话。
她明白,此刻的林雅雯,需要的是诉说,而不是别人的劝慰。
林雅雯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让自己继续冷静地诉说下去。
但她的语音,却依旧泄.出了几分颤意。
“宗晋鹏看上了林家的势,林家看上了宗家的利,双方想要联姻。那时我已经怀了孕,为了不让这些事牵扯到我身上,我离开了林家。”
“但宗家对我大哥下了套,为了救我大哥,在我怀.孕五个多月时,我父母亲自找上了门,将我送上了手术台。”
叶溪瞳孔一震。
饶是她看过无数世间悲剧,也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父母。
“他们还那么小,本该在我肚子里一点一点长大。出生后,再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漂亮的世界。”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变成了利益之下的牺牲品。我眼睁睁看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宝宝离开了我的身体。”
林雅雯十分勉强地笑了笑,眼神沉寂而绝望。
“我总能听到,婴儿凄厉的嚎哭声在我耳旁响起。我听到他们在叫我,妈妈、妈妈,我好疼。”
林雅雯眼神恍惚起来,似透过冰冷房屋,看到了那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小婴孩。
她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父母,更无法原谅宗家。
林宗两家蒸蒸日上的利益圈,却是踩在了她两个孩子血淋淋的尸骨之上。
很多时候,林雅雯都想一了百了。
一包毒药下去,所有人都能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
叶溪抬手,紧紧握住了林雅雯冰冷的手。
她注视着林雅雯,温和而笃定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爱宝宝,宝宝一定也像你爱着他们一样,深深地爱着你。”
“真、真的吗?”林雅雯努力想要笑出来,可泪水却是一颗接着一颗,不停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是真的。”叶溪起身,将林雅雯轻轻搂进怀里。
她温柔地拍着林雅雯的颤抖的肩,轻声说道:“你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妈妈,会出现在你肚子里的宝宝,一定也是可爱又乖巧的。”
林雅雯紧紧.咬住唇,颤抖中,依旧忍不住泄.出了几分悲痛的呜咽声。
回到咖啡厅时,叶溪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穆止戈刚开完会回来,就看到像是被霜打过,看起来如同焉哒哒小白菜一样的叶溪。
“溪溪,怎么了?”
穆止戈走到叶溪身边坐下,十分自然地将她的手握进了掌心。
叶溪将头靠在穆止戈肩上,穆止戈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叶溪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叶溪轻声道:“我今天去见了林女士,我才知道,原来长宁叔叔和她本该有一对乖巧可爱的双胞胎孩子。”
直到现在,叶溪依旧记得,自己离开时和林雅雯的那几句对话。
走到房门口时,叶溪思考一瞬,还是回身问道:“林女士,我能冒昧问一句,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吗?”
林雅雯眼神微亮,脸颊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绯色。
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说出深藏在心底的那个名字时,她依旧虔诚而温柔。
“长宁、他的名字,叫周长宁。”
穆止戈眉微皱,显然也反应过来。
“阮先生和林女士,怎么会......”
“是啊。”叶溪微闭了闭眼,“一切都那么巧,长宁叔叔刚被抓回研究院。宗家就毫无预兆地搬迁到青原星,又恰好看中了林家,就算是设下毒计,也必须要将林女士娶回宗家。”
按照宗晋鹏对宗季同的宠爱,宗晋鹏为什么非要逼着他去娶一个已经订了婚“怀了孕”的女人呢?
“若是连哲枫下了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阮新知是连哲枫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最顺手的一把刀。
就算他成功通关了连哲枫为他布置下的绝杀任务,但连哲枫又怎么真的愿意让他干干脆脆的离开。
让林家人亲手将林雅雯送上手术台,让他的两个孩子半路夭折。
再让宗季同将心如死灰的林雅雯娶回家,都是连哲枫对阮新知的警告。
这把刀除非被连哲枫亲手折断,否则永远也逃脱不了连哲枫的掌心。
“林家人送林女士上手术台前,曾告诉林女士,周长宁已经去世了。失去了孩子,又等不回未婚夫,浑浑噩噩中,林女士就被穿上了嫁衣,送进了宗家。”
看着林雅雯脸上释怀的神色,叶溪却感觉到,她似乎已经明白了那位故人是谁。
“军团长,我虽不知道你口中的故人究竟是谁,但还是想要向你们说一声谢谢。”
林雅雯轻碰了碰挂在耳朵上的耳环,沉寂无光的眼睛重归光亮。
“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也该醒了。从今以后,林雅雯这个人,就此烟消云散,泯灭世间。”
穆止戈揉了揉叶溪的发,安慰道:“等事情尘埃落定,阮先生一定可以和林女士再续缘分。”
“希望如此。”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空的一片乌云,叶溪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若真的想和林女士再续缘分,长宁叔就不会这么多年从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只怕。
他早就抱着回不去的念头。
宗家再厉害,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狐狗而已。
但连哲枫,却是那只真正令人胆寒,又深不可测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