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若韵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林小姐,你快点来秦公馆,二太太她……她身子不太舒服。”
听到“二太太”这个称呼,林若韵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直起身体。
“张嫂,我今天要去试戏,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妈去医院……”
林若韵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略显浮夸的哼唧声。
“哎呦……哎呦……头好疼呐,胸口也闷……我快要死啦……”
这种“狼来了”的戏码,一年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
但林若韵还是不敢忽视,她怕妈妈万一哪天真的出事,会给自己留下无尽的遗憾。
林若韵匆匆起床洗漱,打车赶到碧水的别墅区。
秦公馆就坐落在别墅区最东面,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林若韵踏进正厅,一眼就看见饭桌上那个正在舀汤的女人━━
她的母亲,梁女士。
梁秋一身缎面紫色长旗袍,身材和姿容都保养得相当好,完全可以媲美电视上的女明星。
见到林若韵进来,梁秋绽开一抹笑:“小韵来啦?快,过来坐,叶漓等你好久了。”
声音清脆,中气十足。
哪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模样?
果然,又被骗了!
到底是自己亲妈,林若韵没有将不悦表现在脸上,只用淡淡的声线说:“妈,一会我还要去试戏,既然你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那我先走了。”
梁秋重重地掷下汤勺,炖得粘稠的燕窝汤四下飞溅。
“试戏,试戏,又是试戏。”梁秋厉声呵斥:“身为omega,就应该和alpha早点成婚,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有没有把叶漓放在心上?”
每次回来,都要忍受梁秋的指责,忍受她的逼婚。
这个奢华古典的大别墅,就像是个镶金的笼子,让林若韵喘不过气。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没有辩驳,倒是坐在首座的秦叶漓微微蹙起眉,替她说话。
“你别逼她。”秦叶漓舀了一碗燕窝放在梁秋面前:“若韵喜欢做什么就随她,我可以等。”
梁秋没想到秦叶漓会给自己夹菜,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伸出双手接过骨瓷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林若韵不由地转头看向首座,秦叶漓用宝格丽手帕擦擦嘴角,缓缓抬眸,瞳孔里映出林若韵倾城绝色的脸。
“若韵,过来吃点东西,你妈妈一早就起来忙活,都是你喜欢的。”
林若韵咬了咬下唇走过去,僵硬地在她做左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秦叶漓夹了一只虾,仔仔细细地剥掉壳,蘸点林若韵爱吃的沙茶酱,放进她碗里。
“若韵,听小陶说你在拍赵导的戏,我和他见过几次面,要不要替你……”
“不用了,赵导那边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了。”
林若韵声音不轻不重,但秦叶漓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漠疏离。
她没再多言,抽张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揉揉额角,指尖轻轻一勾,将鼻梁上那副度数不深的眼镜给摘下来。
眼镜一拿开,秦叶璃的眉眼瞬间明媚清晰起来。
精致立体的轮廓,漂亮的凤凰眼,眼尾微微上扬,既有英气,又具艳丽。
秦叶漓不说话,林若韵更是不会主动开口。
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秦叶漓的信息素,醇厚浓郁的崖柏木香。
浓得有些压抑。
秦叶漓是顶级alpha,自控能力极强,但此刻高浓度的信息素,足以说明她情绪中异常的波动。
梁秋敏感地察觉到秦叶漓的不悦,忙出来调节气氛。
她拿出两张白纱乐队的演唱会门票,推到两人中间:“小韵,我知道你喜欢白纱乐队,正巧和我打牌的李太送了我两张票,你和叶漓一起去吧。”
林若韵怔了怔,眉头紧紧皱起,仿佛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
秦叶璃淡淡一笑,调整好情绪,信息素随之消散许多:“没关系,要是你没空,那就算了。”
说完,秦叶璃将两张票推回去,梁秋急急地说了个“别”字,转头狠狠瞪向林若韵。
在梁秋警告意味十足的注视下,林若韵最终还是把门票接了过来。
秦叶璃倏然弯起红唇,梁秋也满意地点点头。
“叶漓。”梁秋起身离席:“我带若韵上楼换身衣服,难得你们一起出去逛街,穿漂亮些。”
秦叶漓轻轻嗯一声,偏过脸凝视毫无动作的林若韵。
梁秋已经踏上旋转梯,回头见林若韵仍旧一动未动,纤白的手指攥紧扶手,牙齿咬紧。
“小韵,跟我上来。张嫂,煮一壶杏仁雪莲茶。”
林若韵睫毛颤了颤,不太情愿地跟了上去。
梁秋的房间是秦家最大的套房,秦家家主秦放五年前因病去世,如今整个秦家都是秦叶漓说了算。
但,秦叶漓非但没有把梁秋这个破坏她父母之间感情的小三赶出秦家,反而保留她“二太太”所有的优待,甚至比秦放当家时,过得更加体面。
这背后的原因,梁秋当然心知肚明。
秦家所有下人都看得出秦叶漓喜欢林若韵,所以明面上对她们母女毕恭毕敬,一点也不敢轻视怠慢。
佣人张嫂送来一壶刚煮好的杏仁茶,奶白的热茶汨汨地倾倒进英式茶盘杯子里。
等张嫂出去后,梁秋拿出一件v领的翠绿色礼服给林若韵。
林若韵往旁边挪了一步,将手背到身后,一副拒绝的姿态。
“若韵,任性也总该有个限度。”梁秋冷冷地掀起眼皮,用命令的语气说:“去把裙子换上,好好陪叶漓逛逛街。”
林若韵眼眸从纱裙上掠过,转回来时眼尾点点湿红:“妈,我不会和叶漓去逛街,更不会和她订婚。”
梁秋面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你要拒绝叶漓吗?”
林若韵毫不迟疑地点头。
梁秋的表情趋于崩裂,只是她向来能够忍耐:“女儿啊,如今秦家是叶漓当家,她之所以没把我这老太婆赶出门,是看在你的面上呀。叶漓她喜欢你,才会爱屋及乌,把我也待若上宾。”
“可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林若韵眼里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妈,秦伯伯已经走了五年,您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像寄生虫一样赖在秦家?”
“不留在秦家能去哪?梁秋冷声嗤笑:“跟你一起去住二十平米的安置房,一天三顿的清汤挂面?”
梁秋捏起茶杯,优雅地抿一口,杯口上落下柔媚的红唇口印。
“女儿啊,你知不知道妈妈现在喝的杏仁茶,是从海拔两千米的山杏树上采摘的,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她手腕转动杯子:“妈已经喝惯这种茶,让我喝那几十块钱一斤的杏仁茶,我怎么喝得下?”
林若韵失望地扑下长睫。
是啊,她锦衣玉食,享受惯有人伺候的日子,怎能吃得了苦?
她若是能吃苦,就不会在爸爸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投入秦放的怀抱。
“好,您想留在秦家都随您。”林若韵默默攥紧裙摆,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绝对,不会和叶漓订婚。”
门外,秦叶漓已换好衣服,正准备上楼等若韵,听到屋里的对话,敲门的手瞬间顿住。
“你敢!”梁秋彻底冷了脸,指尖颤巍巍指着窗台:“你不和叶漓订婚,我就从那里跳下去。”
“妈,您为什么总是这样逼我?”
林若韵前几天拍雨中戏时着了凉,头开始隐隐作痛。
眼前突然黑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双清澈的眼眸。
温柔缱绻,却透着一丝忧郁。
“若韵……若韵……我会回来的……你要等我……等我回来……”
猝不及防,转瞬即逝,画面快得如流星般划过。
林若韵甚至没来及看清那人的样子……
是谁?
谁的眼睛?
会让她这样心酸,几欲落泪。
林若韵揉着脑袋:“妈,你跟我说……说我和叶漓青梅竹马,还有婚约,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一起长大的不是叶漓,是……是别人。”
“混账,我是你妈,我让你跟谁结婚你就得跟谁。”
“你是我妈,也不能强迫我。”
“你想解除婚约,除非我死了!”
梁秋面目狰狞地将手里的茶泼出来,林若韵躲闪不及,侧脸贴近耳朵的地方火辣辣地刺痛。
杯子砸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秦叶漓急急地推门而入。
林若韵捂着脸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跟秦叶漓撞个满怀。
“若韵,你没事吧?”
“对不起,叶漓,我不能和你去逛街。”
林若韵快步跑着,脚却像灌了铅似的,逃不掉挣不开。
原来她的世界一直没变过,没有摆脱过,全是乌黑的泥藻,一成不变的恶毒和自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二和若韵是双向救赎,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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