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空间比喻为一个能够笼罩一间房子的气泡, 那么, 时间也可以是同样的气泡, 两个叠加重合,就成了世界,有了生物生存的基础。
这是最基本的, 也是最浅显的。
而空间和时间的叠加重合不一定是全无缝隙的,就好像是它们并不都会是气泡, 也未必都是一样形状的气泡, 那么,必然会有至少一个夹缝,在这个夹缝之中生活的幽魂,就是夹缝的主宰,同样,它们能够自由穿梭在夹缝之中,撬动每一个空间和时间的节点, 进入任何它们想要去的空间之内,时间之中。
“那么,这种幽魂就是无敌的吗?”
“不,当然不。”
教室之中,正在讲课的老教授转过脸, 他有着一张可怕的脸, 一半是正常的慈眉善目的符合所有对老教授幻想的形象, 另一半则如同枯木, 能够让很多人联想到焦黑的树枝。
幸好他的脖子还算是正常的人类的脖子, 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侵染,足够支撑那个看起来就偏重的头颅。
仅存的,或者说能够被学生们辨认的一只眼睛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老教授的话语依旧温和,温和而坚定。
“它们有着严密的等级制度,很简单的一种等级制度,每一部分群体,会有一个王,唯一的王,正常情况下,两个群体的王不会相见,会在各自的群体之中自由生活,如果一旦相见,可能就是灾难,不仅对他们,对我们也是… …”
人类对这个夹缝世界的研究已经到了一定的阶段,有了大致的了解,在大灾变之后,人类研究带来的影响如同病毒一样侵染了一些人,带来的变化,如果没有死,大概就是老教授这样了,这些病变的状况太可怕,一开始还有人被当做怪物直接击毙,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随着夹缝世界的打开,怪物越来越多,交流了解之后发现这种侵染并不是没有好处的,才减少了死亡事件。
然而,也只是减少而已。
总有些愚昧而守旧的人类,高喊着要维持人类的纯粹,立志于击毙所有被侵染的“怪物”,他们认为把所有的“怪物”都杀死之后,就能够获得一个干净的全新的世界,回复到以前的平静生活之中,而不是现在这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如同百鬼夜行一样的怪事,那些幽魂,能够撬动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混乱的时间概念,凌乱的空间节点,有些人可能正走着路,就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不在脖颈上了,同样走着路的一些人,还可能从未来走到了过去,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家园。
怎样找到正确的时间线,怎样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触碰到一碰即死的空间线,世界之中,无端多了很多变化的陷阱,让人不得不防。
幸好这种变化也不是无法侦知的,被侵染的“怪物”刚好能够起到人形探测器的效果,而研究夹缝世界得到的工具,也能针对部分情况起效。
看起来是立刻就有了克制的手段,实际上却很糟糕,想想看,以前可以随便在大街上跑步,现在,走一步都要思量一下前面是不是有致命陷阱,谁知道都有什么样的线,因为那些幽魂凌乱在空气之中,人类根本无法看到,就更加无从躲避。
看不见的危险,总是更加致命。
哪怕这种混乱的情景并非天天发生,也足够把一些人逼得疯狂,以前熙熙攘攘的街道都人烟稀少,便是国家预告没有危险的时候,也少有人外出,他们相信房屋建筑上的某些无形屏障,却不会相信自己的运气,更加不会没事儿去街上乱走赌命。
为了活命,一些人接受了新型的药物,主动承受部分侵染,以部分侵染为代价,让自己能够感知周围无形线条带来的威胁,从而更好地避开威胁,保住性命,尽可能自由地行走活动。
另一部分人同样选择了主动接受侵染,想要获得的却是夹缝世界的知识,那并不是通过外在研究就能全部掌控的知识,人类的科技水平,研究出来的仪器还没有那么大的效用,能够有今天的研究成果,大部分都是那些被侵染的“怪物”的功劳。
老教授就是后者。
他是较早参与这件事的研究人员之一,主动接受侵染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曾经就是在某个秘密实验室研究那些幽魂生物的,也为撬开夹缝世界的门户而做出贡献,并在当时为这样的贡献而欣喜,之后,就是大灾变,之后,就是无尽的懊悔。
“… …不要轻易去触碰无法控制的深渊,这是一个教训,我希望你们都能够认真思考,要不要选择主动侵染,这不仅是一个新形象的事情,还有… …”
老教授看着下方一双双求知的眼睛,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是大灾变之中侥幸未死也未被侵染的幸存者,而他后来主动接受侵染,更多的是为了赎罪,想着若是没有死,那就一定要了解那个夹缝世界,探知怎样才能把它关上,隔绝它带来的影响,后来么——无能为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着打开魔盒又再次关上的能力的。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光环,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
希望,还在这些学生们身上,他的目光把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看了一遍,他们才十几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和人生,却无法享受父辈曾经有过的无忧无虑,每天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拿起探测仪器谨防空气中无形的线,哪怕是房间里,事实上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随身的探测仪器,就好像是每日里都要穿的衣服一样不可或缺,没了仪器,迈出的每一步,都要考验自己的运气。
“这有什么可选择的呢?如果不主动接受侵染,那就一辈子不能离开探测仪器,即便如此,也有仪器不能探测到的危险,那还不如接受侵染,如果运气好点儿,也许不会像您那样,我就见过一个只是胳膊被侵染的,衣服挡着,完全看不到,棒极了。”
一个学生主动接话,他是一个性格外向的,如果可以总无法安定待在家中,不愿意像被束缚的笼中鸟一样,就要想办法解放自己。
主动接受侵染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主动侵染之后才好找工作啊,要不然好多公司其实都不要的,说是什么不歧视,还不是因为一旦发生意外,赔偿太高吗?我可不愿意用自己的小命去赌他们的好心,再说了,就算是赔了钱,我也死了,还有用吗?主动侵染,就算不好看,也能安全点儿。”
“是啊,只要不在衣服外面就好了,我觉得侵染最好的位置就是在脚上了,既不影响穿鞋走路,也不会被人随便看到,平时还没什么妨碍… …”
一个接一个发言,教室里很快有了些热闹的感觉,一个个都在说着希望选择的侵染部位,说好了一阵儿才有点儿遗憾,哪怕是主动接受侵染,也不可能保证百分百就会在自己选择的部位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可真是… …这就是风险了。
在他们看来,唯一的风险。
这是一代从大灾变之后成长起来的学生,他们记忆中的自由生活都已经是很小时候的事情,更多的是大灾变之后的生存法则,那种枯黑焦木的形状,见得多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便是老教授这般如此明显的,走在街上,不会惹来其他人害怕的眼神儿,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两个觉得酷的,希望效仿。
世界变了,人心,也变了。
连审美,似乎都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老教授在网上看到过一个红人的直播,他的一只手连同小臂都是被侵染的,大大方方袒露着那枯黑的爪子,随意地从夹缝世界之中抓取,只有一些同样被侵染的人才能从改良的电子设备之中看到一些端倪,他似乎能够抓到一点儿什么黑色的,试图拉出来又没能成功的东西。
“太遗憾了,我觉得我还是能够成为王的,如果我愿意放下这身皮囊,奈何,还是有点儿舍不得,所以,只能这样了… …”
他那时候是那样说的,真的是很遗憾的口吻,却也只能哄哄不懂行的人了,在老教授这几乎可以说是研究了幽魂生物一辈子的人眼中看来,这种强行抓取本身就是一种主动侵染的过程,若是他成功了,很难说之后的他还是不是最初的那个。
幽魂生物伪装人类的能力简直是天生的,有一段时间,区分人类和幽魂生物也是他们的主要课题。
那个时候,他们更主要的是为了从这些幽魂生物身上找到王的存在,希望获得更高的权限,或者更好的母体,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之后,很难说,人类和幽魂生物,谁才是最罪恶的那个。
我们一开始,就不一样。
而可怕的是,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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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抗拒的侵染不是侵染,而是成长的一个过程,谁同化了谁,最后又走向何方,世界的变化,没人能够摸清楚的轨迹扭转... ...善恶已经无关主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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