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龙卫军校场。
秋风拂过,再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卷起几片枯叶,也没有吹断几根枯草,整个校场内打扫的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此时操场上并无士兵训练,自从李奇上任以来,这种情况时常出现,甚至可能连续好几天都不见人,不用问也知道,这个营的士兵又外出野练了。
李奇与马桥坐在空旷的大堂内,里面是连一个斟茶倒水的下人都没有。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牛皋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启禀步帅,人已经全部带到。”
李奇嗯了一声,忽然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牛皋一愣,随即上前低声道:“步帅有何吩咐?”
李奇小声问道:“这些人靠不靠谱?”
牛皋道:“没有一个靠谱的。”
李奇笑问道:“怎么个不靠谱法?”
牛皋答道:“在步帅还未上任之前,这一百来人原本都是龙卫军的士兵,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无赖,平时经常不训练,在外面游手好闲,白日就在街上晃荡,以欺负百姓为乐,晚上不是青楼就是赌坊,日夜不归,而且,他们这一群人狡猾的很,都不愿意离开京城,所以一到了禁军更换之时,他们就装病装死,宁死也不出门,无所不用其极,等到更替过后,他们又生龙活虎,继续留在京城,所以,他们在京城足足待了十年之久,相信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京城的一切,别说问路,即便是问人,不管是汴河大街老妇,还是马行街的小孩,他们都认识,说是泼皮无赖,那都是抬举他们了。”
“哇!这么厉害?”
“盖因他们平时都无所事事,故此整日在京城附游荡,所以对京城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那现在呢?”
牛皋道:“自从步帅你上任以后,这些人挨几顿板子,受了几次军法,这才老实了,如今让你他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是吗?”
李奇皱了皱眉道:“那真是太浪费了。”
“啊?”
李奇没有解释,起身呵呵道:“走吧,带我去瞧瞧这群精锐。”
牛皋讪讪道:“他们虽然已经很守规矩了,但是精锐倒也谈不上,他们所在的小组每月训练都是排名最后。”
李奇哈哈一笑,抬腿就朝着外面走去,嘴上还道:“人才,人才啊!”
人才?
牛皋抓了抓头,一头雾水。
来到校场后面的那块训练场地上,只见一百来名士兵站在上面,排列的整整齐齐。
唰唰唰!
“步帅好!”
这些人见到李奇来,同时挥出右手。
“你们好。”
等到李奇回了一个军礼,那些士兵才将手放下。
李奇上前炯炯有神的双目在那些士兵脸上扫视着,见他们个个长的倒是虎背熊腰,面容刚毅,仅从外貌上看,还真一个个铁铮铮的汉子,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身上带有一丝痞气。
果然是一群演员啊!李奇呵呵道:“我听牛指挥使说,尔等都是龙卫军的精锐,平时训练能够以一敌十,在休息之余,还经常跑去帮助百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不在话下。”
牛皋听得一愣,暗想,俺何时这般说过?步帅他不会听反了吧。
那群士兵昂首齐声道:“这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真够不要脸,我喜欢。”
李奇哈哈笑道。
那些士兵目光略显得有些慌张,不敢再出声了。李奇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大魔头,在李奇帐下的士兵是宁愿拿着长枪去与敌人拼杀,也不愿意与李奇打照面,太恐怖了。
李奇微微一笑,道:“关于你们以前的丰功伟绩,牛指挥使方才已经全部向本官说明了,尔等就是禁军中的兵渣,京城军痞的代表人物。”
那些士兵见李奇开始翻旧账,心中慌乱不已,一部分人异口同声道:“步帅,我等已经洗心革面,还望步帅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李奇摆摆手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够做到洗心革面的人,最多也就寥寥几人而已,纯属屁话。所以,本官再三思量,决定将你们这一群泼皮削除军籍,从明日起,你们便不再是龙卫军的士兵了。”
他语气平缓,但是在那些士兵耳中却如同晴空霹雳,个个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牛皋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这些人过往行为虽然令龙卫军蒙羞,但是再怎么说最近一年内,他们还是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今再将他们赶了出去,似乎有些不太近人情了。
“步帅饶命呀,我家还有一位八十岁的老母...。”
“步帅,我儿子的才刚出生...。”
“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全指望着我,还请步帅饶我这一回。”
......
在李奇的强势压迫下,这群士兵原形毕露,纷纷泪流满面,一个比一个哭的还要惨,倒还别说,那眼泪真是说流就流,没有一丝的阻碍,恐怕梁朝伟也不过如此啊!
我就说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李奇暗自苦笑一声,沉声道:“目前为止,尔等还是龙卫军的士兵,是不是想在临走前,在体会下军法的妙处?”
此话一出,那些人急忙昂首挺胸道:“遵命!”
李奇瞧他们个个脸上海挂着泪珠,又配上这一脸悲壮的表情,滑稽之极,差点笑出声来,轻咳一声,道:“这才像话。”说着他走到一人面前问到:“前面是你说家有八十岁的老母吗?”
那士兵脸上闪过一抹激动,忙道:“是。”
“你今年多大呢?”
“二十七。”
“也就是说你老母五十三岁才生得你,是吧?你老母生育能力还真够强的啊!”
其余人听了是忍俊不禁。
“呃...。”
“嗯?”
“回禀步帅,方才小人一时激动说错话了,其实---其实小人想说的是我的祖母。”
李奇摇头一笑,又走到一人面前,道:“方才是你说你的小孩刚出生是吧?”
“这个---回禀步帅,小人说的是小人大哥的小孩。”
李奇又走到一人面前道:“那你呢?”
“步帅,小人老母虽已经去世,但是每年去看她,也得花不少钱。”
“你每年去看你母亲多少回?”
“呃...小人家徒四壁,故此三年去看一回。”
“你还真够孝顺的。”
李奇摇摇头,笑骂道:“你们这群人渣,看来本帅上任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将你们赶出军营。”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队了,你们可知本帅用人的标准吗?”
“我等不知。”
李奇道:“四个字,人尽其用。就尔等的才华留在军营,那真是一种浪费。本帅之所以赶你们去军营,那是因为有更加适合你们的任务要你们去做。”
那些士兵听罢,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纷纷说道:“我等愿为步帅上刀山,下火海,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文采还不错吗。”
李奇呵呵一笑,随即正色道:“不过,这些话你们就别说了,我若让你们上刀山,你们不上也得上,让你们下火海,你们就算装死,我也会把你们的尸体给扔下去的,别说得好像我受了你们很大的恩惠似得。”
“是。”
李奇点点头道:“在这之前,我得考考你们几个问题。”说着他又随便往一人身上一指,道:“马行街最东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人稍稍一愣,随即答道:“是一个货郎,姓刘。”
李奇又指一人道:“刘货郎家中有何人?”
那人道:“原本有一位妻子,后来---后来---。”
李奇皱眉道:“在本帅面前竟敢吞吞吐吐的,拖出去斩了。”
那人吓得忙道:“步帅饶命呀,后来那刘货郎的妻子被高衙内给夺走了,还挨了一顿好打。”
“是吗?”
那人连连点头。
李奇想了下,对哦,当初那二货好像的确做过这事。指了指那人,笑呵呵道:“好样的。”说着又指着一人道:“你可知当今大学时宋墨泉一共有几位小妾?”
“八位。”
哇!这么多,那老货受得了么?李奇又指着一人道:“宋学士的小妾都是多大年龄?”
“三十岁以来五个,三十以下,二十以上的三个。”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回禀步帅,宋学士每次纳妾的动静都不小,我们也是听来的。”
李奇点点头,笑道:“很好,很好,你们真是太出色了,这也证明我并未看错人。”顿了顿,他朝着这些茫然的士兵们道:“我此次交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游手好闲,专门将自己一日来的所见所闻,或者打听二来的消息给记下来。但是,这里面可有一个窍门,就好比宋学士纳妾,或者那位大臣的公子又去偷人家老婆了,又或者那位大臣去青楼找老相好了,这些就值得你们费神。记住,一条消息的价值关键在于是出自何人,而非事情的本身,像刘货郎老婆偷人,这事情的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偷的人是高衙内,那可就不同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人唯唯诺诺道:“步帅的意思,可是让我们盯着那些王公大臣们。”
李奇指了指那人道:“不要说‘盯’那么难听,应该说是,碰巧遇见,顺便听到,闲聊之余,告诉了本帅。”
那人立刻道:“明白。”
“孺子可教也。”
李奇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好奇看了下,见上面是一份名单,写着封宜奴、白时中、蔡京等人,都是一些大名人呀。道:“步帅是要我等盯---碰巧遇见这些人么?”
“啪!”
他话音刚落,李奇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道:“你个白痴,上面有四人可都是本帅的妻子,你什么意思啊?本帅的意思是,这份名单上面的人你们就别管了,除了这上面的人,其余的---呵呵,你们就自由发挥吧。”
“遵命。”
李奇又道:“不过首先,我得了解你们能否胜任这个任务,所以,我准备对你们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题目,就叫做‘窥奸’。”
窥奸?这些士兵听了,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啊!
李奇笑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世上的狗男女数不胜数,若仅是如此的话,未免有些低估你们了,杀鸡焉用牛刀。像高衙内那等公子哥偷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和尚、道士偷情,那可就不同了,这等消息很具参考价值,也很有难度,因为他们会更加小心。所以,这次任务的目的,就是给我找出常常干一些下流勾当的道士来,过程要详细,比如那位道士年纪多大,什么时候,在哪里,与什么人通奸,都要记下来,若是消息有误,那后果会很严重,听明白了吗?”
“我等听明白了。”
李奇笑着点点头道:“记住,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没有人会反对你们用任何手段去得到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是,有一点我可要说明,今日我与你们说过的话,倘若有半句话传了出去,呵呵,那你们就自己找个火海跳下去,否则留在世上,也只会生不如死。另外,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归任何人管,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而已,出了事,就得自己扛。待会,自我出这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便于你们无任何关系,当然,每个月天上会掉钱给你们的,保证你们衣食无忧,比当兵舒服多了,这就叫做---叫做天道酬勤。”
站在这里的士兵个个都是老油条了,岂会不听不懂李奇的话,不得不说,打听八卦的确是他们最擅长的了,齐声道:“步帅请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
李奇啧了一声,沉声道:“什么叫做不辱使命,你们这让我如何放得了心。”
那些士兵又齐声道:“多谢步帅栽培之恩,我等今后定会好自为之,洗心革面做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好自为之,这话我最爱听了。”
李奇呵呵一笑,道:“那好,我就先走了。哦,我身边这人说与你们很熟,想与你们说几句告别的话,他与你们说完后,你们就收拾包袱给我滚出兵营吧。”
“是。”
马桥一脸郁闷的小声道:“步帅,你为何每次都将这些教人偷鸡摸狗的事情交给我,让我来替你说?”
李奇小声道:“这你还不懂呀,我是官,他们是兵,这话从我嘴中说出那就是命令,从你嘴中说出,那就是交流,性质完全不同,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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