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宁策站起身来。
“书院不是还有八百儿郎么?”
众人当即恍然。
书院自从招生以来,便集中了宁家庄最优秀的人才,同时也享受着最高的薪水和待遇。
上课之余,书院学子们一直保持着和家丁共同训练的传统,可以说,他们具有不次于家丁们的战斗力。
宁策是打算将这些学子们,当做基层将官培养的,所以学生们保持战力的同时,文化素质却是远远高于家丁。
关键时刻,宁策打算动用这样一支嫡系王牌部队。
“本官刚才问过了,”宁策扫了一眼旁边的赵宁,“板甲已造出一千副,重戟与连弩,数量也恰好足够,可以把这八百人从头到脚武装起来。”
史文恭摸着下巴,思索着点了点头,“若是重甲步兵的话,虽然只有八百,但在战场上,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应能为刘将军增添几分战力。”
“不过杨制使如今不在此地……”史文恭脸色有些为难。
宁策原本的计划,是以杨志为主将。
杨志有武艺,人也精明,作为将门之后的他,也懂得如何统兵作战,完全可以是胜任主将一职。
但杨志在半月前,就带着六百人马,护送商队去了大理,最快也要一月之后才能回来。
但真要等一个月,只怕此番大宋西夏之战,早就结束了。
史文恭虽然武艺高强,但他没有将门的底蕴,也没带兵打过仗,缺乏经验,不适合统兵作战。
他做一个突阵之将,完全没有问题,但担任不了主将。
鲁智深倒是懂得统率兵马,但他性子火烈,作战时往往脑子一热,就身先士卒冲在前面,由主帅变成先锋官。
他的问题和史文恭差不多,适合冲击敌阵,但不太适合指挥部队。
张宪则是年纪太小,经验缺乏太多。
剩下的吕方等人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拦路打劫的强贼,打仗就是一窝蜂,什么战术都没有,这种时候指望不上。
史文恭正在为难,却见宁策微微一笑。
“本官早就打算亲自出征了,既然杨制使不在,天意如此,那此次出征,便由本官亲自挂帅!”
所谓救兵如救火,唯恐刘法有失,宁策做出决定后,当天下午,便带着八百学生,踏上了征程。
铠甲武器全部装在大车上,上面胡乱盖上一些粮食袋子,这样外人看来,宁策等人似是又在向西北运粮。
省去沿途府县士卒的盘问。
宁策心急如焚,一路上他也不骑马,只带着士卒们一同步行赶路,依靠长久以来的跑步训练,宁策带兵一路急行军,星夜兼程赶往统安城。
十日之后,酉时。
四面八方传来西夏人嚣张的叫骂声,沉重的铁蹄敲击地面,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起来,举目看去,周围尽是浑身带血,脸色惶然的大宋兵将。
大宋熙河经略使刘法将大刀拄在地上,紧咬牙关,双眼血红。
殷红的鲜血,从他左臂处一滴滴地掉落地下,他却恍然不觉。
刘法环视周围,在他眼中,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出征前衣甲鲜明,阵容整齐的强军悍将,如今已变得稀稀落落,纷纷凋零。
大将朱定国右腿上缠着绷带,鲜血从绷带上渗了出来,把他整条小腿几乎都染红了,另一悍将焦安节也是神色慌张,眉头紧锁。
刘法在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此次出兵,原本就是错的,他也本不想来。
一切,都起源于童贯的勃勃野心。
攻克统安城后,在辽人面前丢尽了面子的宋徽宗,事后勃然大怒,发誓要报仇雪恨,征讨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但辽国西夏一向联动,互相呼应,让大宋首尾不能兼顾。
所以,体恤上意的童贯,不得不加快了征伐西夏的脚步。
只有击败西夏,得到稳固后方,大宋才能把最精锐的西军,调到北方前线,去与辽国决一死战。
所以童贯才放弃了稳打稳扎的战略,改以军事冒险。
从政治方面讲,童贯的出发点可以理解。
但是从军事角度讲,几乎所有的兵将,都不赞同此时出征西夏。
尤其是老种经略种师道,反对的最为激,烈。
认为西夏多骑兵,擅野,战,而宋军擅守不善攻,只能稳打稳扎,用堡垒战术,徐徐图之。
然后童贯一道命令,直接把老种调去利州路了。
说是让老种筹备军粮,其实就是踢开这个不识趣的老家伙。
解决了老种,童贯开始着手解决刘法。
毕竟‘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
童贯想要打仗,就必须依仗麾下战力最强的刘法所部。
毕竟这时,刘法才是西军战力最强的将领。
刘法又不傻,他懂军事,自然不可能同意童贯的战略,但架不住童贯步步威逼,甚至把皇帝都抬了出来。
说什么你当初曾对皇上说过讨伐西夏,必定成功,但你现在又说攻打西夏困难,这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就是拿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往刘法,身上扣。
刘法被逼无奈,只得抱着必死之心,匆匆出兵。
他此番带了两万精兵,此外还有八万民夫,为先头部队,随后还有秦州指挥使刘仲武的五千兵以及鄜延路总管刘延庆的八千兵马,会在数日内赶到。
刘法带人来到统安城,一路车舟劳顿,立足未稳,还没来得及进城,便遭遇早就在此埋伏多时的西夏军。
跟刘法一样,西夏军主将察哥也是只能胜不能败。
统安城是西夏重镇,若是再任由宋军攻下朔方城,没了屏障的都城兴州,就要直面宋军兵锋了。
而童贯的想法是‘制夏人于死命,’让西夏君臣‘俯首系颈’。
背水一战而又准备充分的西夏人,士气很高,战力也是空前强大,而恰在此时,刘法又犯了一个错误。
他让部队在平地扎营。
刘法的初衷,乃是平地方便宋兵列阵。
但平地也有劣势,便是地势不高,不便于掌握敌人踪迹。
并且作战时,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结果利用这一点,西夏晋王察哥动用泼喜军,由泼喜军攀上山顶,以投石器,给山下的宋兵沉重打击。
而宋兵远道而来,皆是人困马乏,与西夏兵作战整整一天后,终于没能胜过以逸待劳的对手。
导致兵败被围。
刘法定了定神,环视众人,沉声问道:“杨惟忠何在?”
杨惟忠骁勇善战,是前军主将,也是刘法最倚重的将领之一。
焦安节一脸茫然。
朱定国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惟忠他,已经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