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阳谷县首富的西门庆,今日也在场,他站在距离女眷们不远的地方,一本正经地和熟人谈笑风生,一双贼眼,却总是滴溜溜地往那些美貌女子身上,偷偷打量。
在县衙的某处角落,几名老者捻着胡子,脸上带笑,随和地打量着此间的热闹场景,只是他们嘴里的话语,却有些与宴会气氛,格格不入。
“蒋元一向倨傲自用,眼高于顶,行事作风十分霸道,没想到他也有如此谦和的一面,老夫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一名清癯老者说道。
旁边的矮胖老者,冷哼一声。
“此一时,彼一时也。”
“左知州能力平平,性子软弱,也不大管事,蒋元又是心机深沉之人,这几年间,他在阳谷可没少捞好处,不知不觉,他蒋家如今已是阳谷第一大地主。”
“如今知州换了宁大人,这位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连天子宠臣李彦都敢硬刚,何况区区一个蒋元?”
“现在知州大人的亲信张嵲,正带人在阳谷清查土地,你说,他蒋元能不紧张么?”
“哦,听闻周翁一席话,老夫是茅塞顿开啊哈哈,这些狗官,得势时就气焰滔天,失势时便谦和谨慎,难怪老夫前几日在书中看到个笑话,若是哪位官员,突然变得谦和起来,那就是他快要下去了,哈哈。”清癯老者开怀一笑。
其余几人也跟着开怀大笑,显然对于这位曾经十分强势的知县,很是看不惯。
一名衙役匆匆而入,来到蒋元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蒋元闻言,脸上顿时便露出惊喜之色,急忙便带着武松,快步向县衙门口走去。
很快,一名长相俊秀,穿着一袭青衫的书生,便被蒋元郑重地接了进来。
此刻的蒋元,脸上笑容更加谦和低调,他陪在书生身旁,不时指着场中众人,向书生介绍。
书生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对着蒋元,相比之下,他似是对武松更感兴趣,蒋元和武松两人一左一右,分列他的两旁。
书生频频侧头,含笑向武松问着话。
书生的出现,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眷们,此刻的目光,更是皆都集中在了这名长相儒雅俊秀的少年身上。
有些大胆女子,甚至开始不顾羞涩,低声向一旁的同伴,询问这少年书生的来历。
俨然成为全场又一焦点。
当然,场中也有见过市面之人,认得这少年书生。
便比如角落中的这几名老者。
清癯老者看到那书生,顿时便倒吸一口气,“宁大人也来了?这打虎英雄,居然连他都惊动了?”
“宁大人?”矮胖老者周翁也是怔了怔,“你没看错?”
“老夫怎么会看错?当初审理李彦一案时,老夫就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再者说了,宁大人的俊秀相貌,别人万万模仿不来,老夫也不可能认错。”
“不过宁大人今日也很低调,你们看他衣着打扮,十分普通,看样子是不想暴露身份,估计是下来体察民情的。”
望着远处少年的身影,周翁沉吟片刻,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老夫对宁大人虽未相见,却是闻名已久,此人机警深沉,谋而后动,他此番前来,绝不仅仅为了这打虎英雄,恐怕暗中,针对的却是蒋知县!”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皆是一惊。
周翁冷哼一声,“蒋元之弟蒋和,仗着他哥的权势,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短短数年间,迅速起家,积累下偌大财富,成阳谷第一大地主。”
“宁大人此番前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众人闻言,皆是赞同地默默点头。
而此刻,身处众人谈论中心的宁策,正兴致勃勃地跟武松聊着天,嫌蒋元碍事,宁策刚把他打发走,跟武松说话,也更为随意放松了一些。
张宪和孙安两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宁策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全场,时刻准备保护宁策。
只是那矮胖老者周翁,却是猜错了。
宁策此行的目的,还真是为了武松。
时迁早在阳谷县里,设下情报机构,遵照宁策的命令,收集情报,打探武松的消息。
昨日武松打死老虎的事情在阳谷县传开后,下午宁策便得了消息,于是今日一早,宁策便匆匆而来,拜访武松,却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蒋元举办的宴会。
宁策一边跟武松说着话,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
武松这个人,胆大心细,武艺高强,是个英雄好汉。
以宁策现在的地位和名声,想要收服武松,并不困难。
因为这时武松还没有对腐朽的宋王朝绝望,还没有经历醉打蒋门神,被张都监背叛,火烧狮子楼等残酷的现实,现在的他,还是个单纯爽朗,期待能做出一番事业的热血汉子。
连张都监都差点收服了武松,只不过他心怀歹意,想要加害武松,结果被武松发觉,反杀了张都监。
从此武松看破红尘和朝廷,毅然上山落草。
宁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和武松说话。
“哦,原来武壮士是前去探亲的……”
“大人还是唤小人武松吧。”
“哦,也好。”
“小人已经找到哥哥了,他如今就在阳谷县,做炊饼生意,大人说,这可不是巧。”
宁策点了点头,
哦,武大郎也在阳谷县。
想起武大郎,就想起了他那个风,骚风,流,心肠狠毒的蛇蝎美,人老婆,潘金莲。
嘴里敷衍道:“却是很巧,你与尊兄相聚,乃是喜事一件,却不知尊兄今日可在场?”
武松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兄长,是个仔细小心的人,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出去卖炊饼,他说今日卖了炊饼,就会前来,如今算下时辰,估计也快了。”
“家兄一贯仔细,却是让大人见笑了。”
宁策闻言,脸上却未露出半点嘲弄之色,反而正色说道:“尊兄自食其力,勤俭持家,对这种人,本官一直都钦佩的紧。”
武松听了,心中顿时便觉得有些感动。
心想这位大人年纪轻轻,身份贵重,却丝毫没有架子,更难得的还是体谅百姓疾苦,知道老百姓赚钱不易。
可见一定是个好官。
就在这时,一名体态婀娜,身姿错落有致的美丽女子,年约二十出头,带着香风,款款来到宁策面前。
她深深地盯着宁策,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这位公子,妾身为何看你如此眼熟……”
“哈哈哈哈,”蒋元轻笑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宁策身旁,低声对这妇人说道:“郑家娘子好眼力,这位正是新任本地知州宁大人。”
“哦,原来是宁大人,”郑娘子顿时脸上笑颜如花,身子不动声色地向宁策这边贴了过来,随手拿起旁边案几上一杯酒。
“不知妾身可否有幸,陪宁大人喝一杯呢?”
“哈哈,”蒋元又是一笑,摇了摇头,“郑家娘子,宁大人一向不喝酒的。”
郑家娘子有些娇嗔地望向宁策,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大人,您就不能给妾身一个面子么?”
宁策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之意。
“抱歉,本官还有些事要忙,郑娘子请自便。”
郑娘子不甘心地狠狠剜了宁策一眼,脸上神情,真正变得哀怨起来。
宁策索性转过身去,继续和武松说话。
郑娘子这才死心,狠狠一跺脚,不情不愿地离去。
蒋元凑到宁策身旁,低声笑道:“郑娘子可是本地出名的风,流人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大人一样,将美,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
宁策淡淡地瞥了蒋元一样,“哦,是吗?蒋知县,你先忙去吧,本官有事,自会招呼你。”
蒋元顿时便讨了个没趣。
但他为人圆滑,哈哈一笑,对宁策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此刻与武松已经聊的熟络起来,宁策索性便开门见山。
“武松,本官见你英雄了得,人品正直,不知你可是否愿意,为本官效力?”
武松闻言,虽然他一向沉稳,但此刻却也有受宠若惊般的激动。
心想宁策何等样人,天家驸马,郓州知州,居然对自己这个平民,如此和颜悦色,折节下交,心中便升起一股知己之感。
他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瞒大人,就在昨日,蒋大人曾跟小人说过,打算抬举小人,让小人在阳谷县,做一步兵都头。”
步兵都头?
宁策冷哼一声,随即他瞟了武松一眼,“以你身手,仅仅做个都头,屈才了,蒋知县那边你不用管,自有本官处理。”
“这,”武松略一犹豫,当即抱拳说道:“承蒙大人赏识,小人武松,愿为大人效力。”
宁策哈哈一笑,上前搀住武松的胳膊,“本官不会亏待你的,跟着本官,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得是。”
武松急忙谢过。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县衙内便闯进了几人,打听了蒋元的所在,便直奔他而去。
宁策侧头望去,却见当先一人,正是张嵲。
只是此时此刻,张嵲脸上,不复平时的儒雅,看上去,却像是有点气急败坏。
宁策心中讶异,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只见张嵲来到蒋元面前,正待说话,便看到了宁策。
“怎么了?”宁策问。
“大人,”张嵲急忙拱手,“属下带了几人,前去城外清查田地,没想到却在蒋家庄,被人乱棒打了出来,那些庄客不但凶悍,更是十分嚣张,扬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宁策脸色一沉。
一旁的蒋元听了,当即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