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推开,见室内元冠受仅穿一直衬坐在塌上,李苗笑道:“两军对峙,旷日持久,明公倒是沉得住气。”
“嘿。”
元冠受放下手中拿来扇风的书信,看着窗棂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却无半分焦躁。
自莫折天生病亡,伪秦军撤回陇西郡以来,魏军彻底据有河州南部的临洮郡、洪和郡。
南部补给线无忧以后,元冠受下令以韦孝宽节制蓝川、覃川、水池、河中、石门五座城寨,谨防洮水以东吐谷浑大军渡河。
元冠受自领步骑四千北上,进驻洮水支流以北的金柳城、大夏城,与枹罕城形成了掎角之势。
吐谷浑大军在二王子慕容夸吕的带领下四处碰壁,河州北部的城镇,除了湟水沿线被屠的城池,其余民众早已汇聚于金城、子城、枹罕城这三座大城之中,吐谷浑人先是攻魏军抢占的石门城不成,后试图夺取韦孝宽建的河中城从此处渡河,结果损兵折将不提,河中城还是那副铜墙铁壁的样子。
二王子慕容夸吕又掉头向北围攻枹罕——金柳——大夏一线,可吐谷浑人的攻城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自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也不知道慕容夸吕是脾气上来了还是什么其他因素,吐谷浑大军也不回高原了,就地放牧牛羊,顺带劫掠洮水以东、洮水支流以北为数不多的村庄,河州的战局就这么诡异的僵持了下来。
魏军兵少,新占领的城池又多,大部分的府兵都用来维持粮道、镇守城戍,而在河州的战兵只有四千人不到,自然也不敢轻易浪战。
好在元冠受沉得住气,现在的战局,就如同长平之战那般,就是比耐心的时候。他索性下令麾下军队轮流帮助新收复的洪和郡、临洮郡恢复生产,收拢流民屯田。
虽然有些地方错过了春耕,可菽(大豆)春种还来得及,两郡虽然还处于战时,但农业生产已经开始逐渐展开了。
元冠受开口道:“枹罕城里的那几位,还是提防着咱们呢。”
“已是明公嘴边肉,再等等就是了。”李苗倒是显得颇为淡定,他说:“等吐谷浑人一退走,枹罕就再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元冠受摇了摇头,把手上用来扇风的两封书信里的第一封递给了李苗。
“武威太守韦旭送来的?韦孝宽将军的父亲?”
李苗有些哑然,凉州的消息断绝了很久了,只知道吐谷浑人分兵两路,一路北上凉州,一路南下河州,大漠千里,也不知那边如何了。
火漆已经被元冠受拆开了,李苗直接展开脏兮兮的书信,一目十行地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进攻凉州的北路吐谷浑军是由吐谷浑大王子慕容贺虏头率领的,此人倒是能严加约束部众,没有沿途烧杀,因此望风归降的城镇为数不少。
叛军首领赵天安挟持了凉州刺史宋颖死守姑臧城,以吐谷浑人的攻城水平,自然不可能把这座西北第一大城怎么样,但是围城久了,城里的人心却乱了。
有城内的“豪杰”杀了赵天安献城,慕容贺虏头没费太多力气,就占据了凉州州治,现在正在攻略凉州其他郡县,想必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派出部众南下和河州的二王子汇合了,不过据说这两人之间很有一番关于未来吐谷浑王位的争夺。
这些情报是武威太守韦旭趁着吐谷浑人北上,派了家奴从姑臧城出来,一路上九死一生才给韦孝宽送来的。
嗯,由于武威郡治和凉州州治都是姑臧城,所以韦太守和宋刺史一样,这短短两年内,都是第三次被挟持了,很希望儿子能救救他。
李苗看完信说道:“军中到还好,都是严格军管的城池,不会有哪个‘豪杰’把我等宰了献城,就是府兵已经出征了近百天,有些思乡了,明公是否考虑轮换一下?”
“谁跟你提的?”
李苗干脆地答道:“花家的小娘子,前些日子明公不是让我去问,她射伤了敌将杜粲,还破坏了敌军的夜袭,想要什么奖励嘛,当时就这么说的。”
元冠受略微沉吟,最后还是点了头,道:“府兵士卒久战疲敝,是该轮换轮换了。先从洮阳戍、泥和戍和赤水城、龙城开始轮换,让羊侃和苏绰把祁山防线里的府兵轮换出来一些。”
似是想起了什么,元冠受又吩咐道:“天气热了,强调一下卫生军纪,军营和城池里的粪便及时清理。士卒一定要饮用熟水,别生了瘟疫。”
“晓得。”
“还有,上个月,凉马和蜀锦的贸易做的怎么样?”
李苗很贼的笑了笑,显然是料到了元冠受会问这个问题,把袖袍中的账本递了出来。
“这么多?”
占据了洪和、临洮两郡以后,第一件展开的事情是农耕,第二件就是凉马贸易。
元冠受看着上面记载的数字不禁有些咂舌,自从跟南梁的益州刺史萧渊猷搭上了线,这可真是财源滚滚来,按约定的贸易条款,每匹合格的枹罕马能换到五户人口或者十匹蜀锦或者百石稻麦。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这个世道,人口对于权贵来说,还不如一匹军马或者锦缎、粮食值钱,这是事实。
这还仅仅是占据了河州南部以后获得的枹罕马场,要知道,西北三大马场,枹罕在河州,而姑臧马场、张掖马场都在凉州,如果有朝一日能占据凉州,那岂不是可以躺着数钱了?
当然,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元冠受还是懂的,如果无节制的向南梁输送军马,那马匹的价值也就下降了,所以还是要细水长流,持续地卡着南梁的脖子,才能获得持久的利润。
“优先用粮食交易,其次用人口,最后用蜀锦。”
李苗点头记下,这倒是不难理解,目前元冠受势力所占据的南秦州、东益州,以及半个河州,都是耕地面积小且质量欠佳的地方,所以粮食短缺的问题持续困扰着元冠受。
而粮食在当世无疑是最重要的物资,比人口还要重要,人吃不饱饭,要再多的人都没用。
而在满足粮食前提下,谈论人口才有意义,人口最直观的作用就在于扩大战争潜力。所谓“男当战,女当运”,就是古代耕战体系最为极致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