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震怒,还转头看了一眼大太监。
眼神中有一种苛责的成分在,弄得大太监赶忙低下头去,身子微微颤动。
萧云则是轻轻一笑:“陛下,这件事可真的怪不着大太监,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啊,您不会是真的认为,您在皇宫之中是有什么秘密的吧?”
陛下怒道:“朕为什么没有秘密?”
萧云哈哈一笑,说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陛下的身边有那么多服侍的人,但同样的,也有那么多双眼睛,您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行为,都会被史官记录下来,您的生活起居,习惯偏好,也会成为宫中下人们必须掌握的地方。换言之,您越是觉得生活惬意,越是觉得过得舒服,就证明他们越是了解您,既然陛下享受了这些,就不可避免的,要承受这些信息全部被流传到宫外去。”
说到这里,萧云叹了口气说道:“倒不是说有人针对陛下,或者花钱买通了内侍才得到的信息,或者有内侍之把这当成是自己的一种吹嘘给暴露出来,或者是有心人根据他们注意的细节,来判断陛下您现在的情况。换言之,莫说是陛下那放在冰窖中的梨子,就算是陛下哪天晚上在哪位妃子那里休息,外面的人也是知道的,甚至会津津乐道。”
陛下眼角剧烈的抽动了一下。
萧云说了很多。
唯有一句话,最是贴心。
就是那句“你觉得越是舒适,别人了解你的就越多”!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生活的便利往往就是暴露自己的私隐换来的。
他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瞪了萧云一眼,说道:“你这小子,没事关注朕的生活做什么?你这家伙是不是也图谋不轨?!”
萧云无辜的笑了笑,说道:“陛下,这次大太监给您服用下的药物,就是草民根据陛下的日常起居特点和饮食习惯来定的,这其中还要包括陛下的身体状况,很显然,这药很好的帮助了陛下,陛下其实就不应该太在意草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信息的事了,毕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有好处的。”
“你是在教朕做事?!”
“怎么会呢?只是草民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受而已……不过陛下今天来这里,不会就只因为这件事吧?”
陛下叹了口气,沉默许久后,还是把新钱造假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萧云也同样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说道:“这个……赵太师真的用了这个办法?而且陛下您竟然也同意了?”
“你知道这是赵太师的提议?朕可没说!”
陛下皱着眉头盯着萧云。
萧云无奈的说道:“陛下,是这样的啊,之前赵太师犯了大错,草民想着这是个机会,若是草民给他出谋划策,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兴许他一高兴,就不再跟草民计较曾经那些事了,毕竟草民跟一代太师去争,怎么想都有些不好。所以草民想出一个办法,让司徒平安代草民去跟赵太师说了,只不过等草民说完之后,这心中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反正就是不对劲,也让司徒平安去找过赵太师,让他不要再用这个办法。”
说到这里,萧云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过了那段时间,草民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又觉得这个办法不行,所以取消了。可谁能想到,赵太师竟然还真的把这个方法跟陛下说了?哎……陛下还同意了?毕竟施行了?哎,草民身在狱中,实在是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这才有了失察之过……不过当然了,这也并非单纯是草民的错,草民意思极为无辜的啊!”
萧云知道,自己让司徒平安去传策略这件事,陛下早晚会知道,甚至赵无极也会立即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
赵无极完全可以大声疾呼,说自己是中了萧云的奸计。
与其让别人说,或者被别人发现,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陛下沉声问道:“这个新钱的办法,最先是你想出来的?”
萧云叹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草民当时考虑的不周全了,现在想来,当初有那种事情不对的直觉,应该也是假币泛滥的危机使然吧。”
陛下冷哼一声,说道:“你说自己身在狱中,消息闭塞?朕怎么觉得,你是布好了局,然后请君入瓮,再来个作壁上观呢?”
陛下果然是想到了。
萧云赶忙疾呼:“陛下,冤枉啊陛下!虽然草民在狱中……也并不算是消息太过闭塞,但发生这么大的事,毕竟也不是草民能够左右的啊。”
“哼!”
陛下盯着萧云,气得牙痒痒。
明知道这件事跟萧云是脱不开关系,但若是仔细想想的话,这件事萧云确实也没什么错。
提出建议的多了,当时可谓是众说纷纭,萧云的办法被使用了,甚至陛下自己都觉得靠谱。
这满朝文武也都觉得是好事。
所有人都觉得它好,那又怎么能指望萧云一个人就能看出“坏”来?
至于陛下之前的那些话,也大多是抱着试探的心理。
他无法确定,但总觉得萧云是有什么阴谋。
这件事也没有太多的依据,陛下判断一件事的方式很简单,看开始,然后再看结果,中间所有的过程他都不会去看。
开始就是,赵无极有难,但危难并不是很大,并且他跟萧云有仇。
结果就是,如今的赵无极可谓是万劫不复,不管这件事情最终要如何处理,新币的危害已经摆在那里了,终究要有人来背这个锅。
而这个背锅人,自然不能是陛下。
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赵太师了。
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事情结局如何,赵太师的结局却已经是定下来了!
陛下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局面,应该如何处理?”
萧云皱了下眉头,低头思索起来,想了半天,却只能摇了摇头。
陛下赶忙问道:“那若是直接撤掉新币政策,可行吗?”
萧云笑道:“自然是可行的,但陛下要承受取消新政所带来的弊端。”
“何种弊端?”
“信任!”
“信任?”陛下皱了下眉头,随后冷笑道:“朕还需要别人信任?”
萧云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你会飞吗?”
陛下皱眉道:“胡说什么?”
“那您能活三千岁吗?”
“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您可以翻手成风负手成雨?”
陛下愣了一下,发现萧云的问题好像是若有所指,便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朕都不会。”
萧云用力的挠了挠头,说道:“那就奇怪了,陛下既不能飞,也不能与天同寿,同样没有神迹威能,那为什么陛下是陛下,而这世间诸多百姓,却不是陛下?”
“这不是废话?自然是因为……”
陛下说到这里,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萧云又问:“为什么铜币是钱?路边的石头不是,海边的贝壳不是,草民身上搓下的泥不是,南方的珍珠不是,东方的宝玉不是,北方的黄金同样不是。”
“这……自然是因为这是朝廷发行的。”
“那朝廷为什么要用铜,而不用其他?朝廷发行过很多东西,为什么铜币就是钱?为什么日月国的钱,放在咱们大秦就不能用,为什么大秦的钱反之也一样无法在日月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