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抿唇一笑,“陛下是嫌弃本宫碍眼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本宫并无伤害陛下的心,若非本宫及时带来定王妃的保命丹,陛下现在安有命在。”
这是将话挑开了说,半点忌讳都没有
“陛下身体真正好转之前,本宫认为自己还是该留守行宫,以防万一。等到陛下身体好转,届时不劳烦陛下费心,本宫也会主动启程回宫。
另外,陛下身体遭此大难,是时候考虑一下江山社稷。我想,这也是朝臣们每日忧心忡忡的原因所在。”
元康帝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张皇后,眼睛里面仿佛在喷火。
“陛下的脾气真该改一改,动不动就发怒,长此以往身体如何受得了。我只是说了两句实话,陛下就做出这副样子,真令人齿冷。莫非本宫也要像其他人一样,天天说着好听的话哄着陛下。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康帝心中大怒,却苦于说不出话来。
张皇后还要刺激他,方内监赶忙阻止。
“皇后少说两句吧!陛下累了,需要休息,皇后要不改明儿再过来探望。”
“方公公言之有理。你有空也该多劝劝陛下,吃了亏就要吸取教训。”
方内监一个劲地苦笑,心里头仿佛有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还得陪着笑脸,不敢有丝毫不满。
张皇后起身,施施然离去。
方内监则急着安抚元康帝,“陛下息怒!这个时候让皇后娘娘启程回宫,似乎的确不太合适。好歹,也要等韩婕妤安葬之后,陛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
元康帝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方内监苦笑,“老奴知道陛下心中苦闷,也怪老奴做事不秘,韩婕妤暴毙的消息没能瞒住。”
宫里一个大活人,还是有名有姓的嫔妃,且是元康帝病重的罪魁祸首,突然暴毙,这事怎么可能隐瞒。
方内监明面是请罪,其实是想给自己开脱。
想要表明不是他不用心办事,而是情势不允许。
韩婕妤那么大一个目标,不可能无声无息死亡并被安葬,迟早会被人翻出来。
一旦被人翻出来,得知是随便挖个坑埋了,朝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方内监深谙做人之道,当然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元康帝愤怒,却毫无办法。
他知道,韩婕妤如何安葬这件事情上,注定他不能任性胡来。就算他不要脸,朝臣也要脸,皇室也要脸。
为了朝廷的脸面,朝臣们也会阻止他这么做。
张皇后说得句句在理,可他就是愤怒,就是无法纾解。他就是想任性胡来,就是想将韩婕妤的尸体丢到野外,被野狗吞食。
至于什么山中老汉偷盗尸体,他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要不是张皇后提醒,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年头老光棍多得很,结阴亲的也不少。
韩婕妤那样一个绝色,还是皇帝的女人,随意被埋葬在野外,等着瞧,大把人想将她挖出来配阴亲。
自家的儿郎,在下面还有一个皇帝妃子伺候,说出去多有脸面啊。
为何皇陵会有守卫,为何会有守墓人?
防的不仅仅是盗墓,还有挖尸。
元康帝也知道自己的任性胡为不对,不该这么做,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控制不住毁灭一切的妄想。
方内监偷偷叹了一声,“陛下想开些,不必纠结韩婕妤的丧事。”
嗯!
元康帝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迟早要秋后算账。
几十年下来,他看张皇后依旧不顺眼,这就是天注定两人会是一对怨偶。
……
韩婕妤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丧仪,唯有一座还看得过眼的墓室,急匆匆修建,落葬,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元康帝的身体情况一日好过一日。
某一天,他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但,断断续续,说起话来不流畅。同臣子对话的时候,偶尔还需要方内监代为传达。
好在,身体好转,又能下床活动,总算是活了过来。
这一日,元康帝将叶慈唤到跟前问话。
“你救了朕的命,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叶慈试探着说道:“陛下康健,全赖老天保佑。儿媳不敢居功。”
“该你的功劳,谁谁谁也抢不走。你尽管说,朕,一定答应你。”
于是,叶慈开口说道:“我与王爷成亲一栽,至今还不曾有一男半女。陛下可否准许王爷回家思过,好歹让我儿媳给王爷生个子嗣,繁衍香火。”
事关子嗣,叶慈要求放回定王刘珩,倒也合情合理。避免了元康帝一个劲的猜忌。
元康帝想了想,“你想要孩子?”
叶慈点头,“儿媳的确想给王爷生个孩子。”
哎,刘珩还要靠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何时才会出生的孩子搭救,真是一把辛酸泪。
谁让元康帝顽固,死活不听劝。
无论朝臣们如何说,如何讲道理,元康帝就一个反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铁了心的要将刘珩三兄弟关押至天荒地老。
说的也是,元康帝何时听过道理,何时听过他人劝解。做事,向来都是随心所欲。
他看着叶慈,“你想要孩子,朕许你随意进出宗正寺,同老三一起如何?”
啥?
啥玩意?
脑子进水了吧。
不光是一旁伺候的方内监感到错愕,叶慈更是目瞪口呆。
她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救命之恩诶,给她的赏赐竟然是让她随意进出宗正寺,和刘珩造人。
这这这……这也太小气了吧!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小气的帝王,真正是世所罕见,不敢置信。说出去都让人惊掉下巴。
于是乎,叶慈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是在赏赐儿媳吗?”
“你对朕的决定不满?”
“儿媳……不敢不满。可是,陛下能否让王爷回家思过?”她再次试探道。
元康帝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好似猜中了什么小秘密似得。
反观叶慈,一脸坦荡。
她就是坦坦荡荡要求刘珩回家,试探也罢,算计也好,她始终就只有这个要求。
如此一来,她的坦荡将元康帝衬托得越发小人之心。
只可惜,这世上无人能制裁帝王,唯有制衡。
“你想让刘珩回家,朕能理解。但,朕不能答应你。”元康帝直接明言。
叶慈斗胆一问,“为什么?”
元康帝说道:“朕自有打算,你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可是,儿媳只想让王爷回家,还请陛下开恩。”
元康帝蹙眉,叶慈紧张起来。
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趟,元康帝的猜疑之心越发重了,脾气也更加暴躁。
他当初答应众臣,秋天之前放了三位皇子,如今看来也是要作废的。叶慈正是担心这个,才会冒险提出放刘珩归家,却没想到遭到了拒绝。
救命之恩也抵消不了元康帝对刘珩的猜忌,真是见了鬼了。
一个没有兵权的皇子,他能干出多大点事情。无非就是联络联络朝臣还有武将,但不等于就会搞兵变,也不等于有胆子搞宫变。
全都是猜忌!
可惜,要论猜疑之心谁最重,显然是帝王莫属。
元康帝不肯开恩,不肯让任何一个皇子归家。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一度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看谁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质疑,似乎生怕身边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他。
朝臣的任何建议,他都朝着阴谋论方向联想。
就连对他明显有利的建议,也要再三思量,拖延不决。
叶慈的打算注定落空,她没办法将刘珩捞出来。
于是,她得了一些物质上的赏赐,聊以安慰。
拿着赏赐去见张皇后。
张皇后早有预料,“好歹得了点东西,不至于空手而归。眼下,陛下谁都不信任,以后在他面前别提老三的名字。他现在肯定不会将三位皇子放出来。”
“疑心病太重了。”叶慈吐槽了一句。
张皇后呵呵一笑,“他年轻那会疑心病就重,现在更加不得了,好似人人都要害他一样。哼!”
她很不齿元康帝的做派,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