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日子不好过。
如今的当家太太是三夫人庄氏。
公中的铺子,田庄,投资的生意,一年的收益算一算,竟然还不如苏氏当家那会。
庄氏气得脸都绿了。
今年更惨,开了年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先是庄子上打死了人,对方来头大,竟然是左都御史家的庄子。
那可是邱大人啊,邱大人可是连皇帝都敢喷的人,谁都惹不起,叶家更惹不起。
只能乖乖认栽,花钱平事。
光花钱还不行,之后又将惹事的庄子折价卖给了邱家,这桩案子才算结束。
只是……
祸不单行。
铺子上接二连三的出问题,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才八月,庄氏已经明确知道,今年的收益肯定是凄惨无比。
纵然有太多因素造成了收益不好,但,老太太那里,少不得要挨一顿批。大嫂苏氏也会趁机发难。
都说当家好,可谁又知道当家的难处。
唯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一双儿女的婚事都有了着落。闺女嫁到严家,夫妻和睦。儿子也说了一门亲事,只等确定婚期。
反观大房那边,叶二郎出门几年,消息时断时续,既不操心家业,也不帮家里分担。谁也不清楚他在外面究竟干什么。怕不是整天都在混日子。
要不是偶尔还有信件回来,阖府上下都怀疑他出了意外,人已经不在世上。
五姑娘叶卫兰相亲数次,都不成功。一直都是低不成高不就,眼高于顶,却不想想自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翻着账本,庄氏愁得抓头发。
偏在这时候,丫鬟禀报,老太太许氏让他准备一百两银子。
“老太太要银子做什么?”
“太太忘了吗?前阵子来打秋风的那个穷亲戚今儿又来了,在老太太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们家可惨可惨了,听说光是药费就欠了几十两,如今又需要一颗人参救命,没有几十两肯定不行。杂七杂八加起来,这就一百两了。老太太心善,不忍心亲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答应出这笔钱,替他们缓解眼下的困难。”
庄氏听了,顿时一肚子火气。
“老太太对外人倒是大方得很,出手就是一百两。她怎么不想想,府里现在是什么光景,我是恨不得一两银子当成十两银子来花,每天精打细算,想着从哪里省钱。老太太倒好,一百两张口就许了出去。”
“太太要不要拿银子?老太太那边还等着信。”丫鬟催促道。
庄氏一脸铁青,咬咬牙,“拿,当然要拿。但不是一百两,而是五十两。”
丫鬟一脸为难,“可是,五十两银子如何在老太太面前交差。”
庄氏冷笑道:“去,将那位打秋风的亲戚请到公事房,就说我在公事房议事。老太太发了话,定不能亏待了亲戚。等人一到,给多少银子还不是本夫人做主。莫非她还敢去老太太跟前告状不成。”
“夫人英明,奴婢这就去回话。”
丫鬟急匆匆跑了。
庄氏沉住气,她不怕老太太发火。
老太太要面子,穷亲戚没离开之前,面子上大家都要和和气气,不能失了体面。
……
老太太许氏精明了一辈子,丫鬟一开口,她就知道三夫人庄氏打的什么主意。
她当然不能戳破三太太的小算盘,只作不知道。
反正,面子她是给足了穷亲戚,庄氏要丢人那就丢吧。
穷亲戚是位老太太,家里现在情况用一句赤贫形容都不足以表达,那就是家徒四壁,走投无路,才会厚颜登门求救。她和侯府老太太许氏,算是妯娌,关系隔得远的妯娌,年轻那会还是来往比较多的。
老太太知道庄氏吝啬,故而亲戚离开的时候,她又赠送了几样首饰,价值得有一二十两,拿到当铺当了也能换成钱将日子过下去。
亲戚被请到公事房。
庄氏表面上客气得很,一口一个伯娘喊着。然而,话里话外却是叫苦连天,直说侯府的不容易。
最后,封了五十两银子给亲戚,自言让对方不要嫌少。
亲戚连声感谢,差点就要给庄氏磕头。
庄氏连忙将人扶起来,“我是晚辈,哪能受你的礼,真是折煞我。侯府这几年遭难,帮不了多大的忙,还请伯娘莫要介意。当将来侯府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会出大力帮助大家。”
“夫人客气了。”
“都是亲戚,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三夫人庄氏说足了漂亮话,又留着亲戚用了一顿酒席,这才将人送出府。
老太太许氏有耳报神,亲戚一离开,她就安排丫鬟请庄氏上松鹤堂说话。
庄氏想找借口不去,都被传话的丫鬟给堵了回去。
人家说了,只要没病到要死的地步,都得去,必须得去。
庄氏无法,只好不情不愿前往松鹤堂。
大夫人苏氏果然也在。
妯娌两人一见面,少不得要打一顿眉眼官司。
老太太许氏由丫鬟扶着从床榻上起来,来到椅子上坐下。
“人送走了吧!”
庄氏连忙回答,“回老太太的话,人已经送走了。”
“那就好!”老太太许氏轻咳一声,“听说你封了五十两。”
“是!”
“老身让人传话,说是给一百两,你没听见吗?”
这就开始问罪了。
庄氏一脸委屈,“老太太明鉴,不是儿媳吝啬舍不得银钱,实在是公中也不宽裕。今年收成不好,处处都要用钱,儿媳左右计算钱实在是不够花。只能省了又省。儿媳已经打算,今年冬天,姑娘的们的冬装都减一套,首饰也少置办点。”
“这怎么可以!”大夫人苏氏帝一个叫起来,“三弟妹,你要是当不好家就直说。拿姑娘们的用度开刀,能省下几个钱。传出去,咱们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庄氏小声反驳了一句,“咱们侯府哪还有脸面可言。脸面不是早就被大哥大嫂给丢尽了吗?”
“你,你欺人太甚!”
“究竟是我欺人太甚,还是大嫂作孽太多,让侯府沦落至今,要不要现在就掰扯掰扯。”
苏氏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有眼无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狠心绝情,名声早就臭了。
亲手将闺女往外推,天下间也只有她干出了这种事,早已经沦为京城笑柄。
眼看着叶慈在王府风生水起,来往的人全都是权贵夫人,世家豪门太太,每个月都要进宫几趟,时常都能见到陛下。反观叶家,一日不如一日。
家里除了一个侯爵,无人在朝中为官,早已经被清理出勋贵圈子。
勋贵太太们聚会,已经没有苏氏的席位。
勋贵之间商量大事,自然也没有叶怀章的席位。
人家摆明了要和叶家割裂,等到叶怀章一死,就将叶家彻底清理出勋贵队伍。
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叶怀章和苏氏身上。老太太则是推波助澜,同样是个有眼无珠的人。
当然,老太太是不会承认这一点。
所以,一切黑锅只能让苏氏两口子背负。
老太太许氏轻咳一声,打断两个儿媳地争吵,“老三媳妇,府里困难老身也明白。但是,不至于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老身答应了人家给一百两,你却阳奉阴违只给五十两,你这是在打老身的脸,是在让人戳脊梁骨。”
“给了前还被戳脊梁骨,那还不如一开始一文钱都不给。好人果然做不得。”庄氏嘀嘀咕咕。
砰!
老太太许氏狠狠拍着椅子扶手,气得面色扭曲,“老身现在是管不了你们呢,是吗?老身现在说出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老太太息怒!要不,儿媳派人将剩下的五十两补上。”庄氏赶紧认怂。
老太太许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庄氏趁机叫苦,“可是这五十两从哪里出?公中是真的没钱了,眼看着又是一个月,下人的工钱也要结算,全府上下都要换新衣……”
她开始算账,一笔接着一笔。
老太太许氏听不下去,太恶心人,直接打断,“五十两从老身这里走账。老人,封五十两给亲戚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