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芒渐渐消失后,两名孤单的身影显露在战场的中央。
金狼王右膝着地,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右肋,鲜血不停的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急促的呼吸间,夹杂这一口又一口的鲜血被吐出来。
钟离将军单手持剑站在他的身旁,剑尖轻轻的搭在金狼王的肩头。眼神中没有仇恨,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有平静和淡淡的哀伤。
两匹战马无助的在围绕着主人打转,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忙。
战场上一片死寂。
草原人惊呆了,他们无法接受战无不胜的金狼王居然能失败。
山阴人也惊呆了,他们欣喜的喊叫还没有张开口,却发现将军已经深陷敌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当悲痛的金狼军还没有喊出报仇之音时,当焦急的山阴人正准备冲锋解救主帅时。一个声音从钟离将军的嘴中传来。
那声音宏远而又深沉,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哗,传遍四野。
“金狼王,你幼年身负仇恨,卧薪尝胆苦练刀法时。我看到了你的坚韧”
“金狼王,你孤身一人勇闯狼穴拯救牧民时。我看见了你的怜悯”
“金狼王,你独身斩杀百名勇士,解救部落于压迫时。我看见了你的勇猛。”
“金狼王,当你被十倍的敌军围困三月而不投降时。我看见了你的不拔。”
“金狼王,你爱护子民,在你执政期草原人口猛增。这让我看见了你的仁慈。”
“金狼王,你四方征战,无数部落为你降服。这让我看到了你的雄心大志。”
“金狼王,你是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草原的英雄。你我虽然敌对,但我依然对你万分敬仰”
“金狼王,你死后我会在此处将你埋葬,而你的坟墓上将有记载你一生功绩的丰碑,让后人敬仰。你安心的去吧…”
钟离目视远方,环视着无数的草原骑兵,说道。
“草原上的人们啊。你们已经失败了,你们应该正视你们的失败。你们无法攻破我坚固的军阵,更没有办法变出你们急需的军粮。”
“没有人会嘲弄你们的失败。今天你们已经用鲜血和勇猛证明了你们的尊严。”
“冲锋向前直至死亡的人是勇敢的,但面对现实承认失败的人也不是懦弱的。”
“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了。我们真的还要继续搏杀下去?继续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孤儿寡母?一片又一片的凄惨废墟?”
“放下刀剑吧。你们不是面对一个战胜者屈辱的投降,你们是为了长久的和平而放弃了争斗。”
“在这里,我向苍天、向赤鳞马神发誓。当你们放下武器后,没有一个人会被非法的杀死,没有一个人会成为卑贱的奴隶。”
“你们可以选择回家,我会给你们回家的口粮。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成为我麾下勇敢的士兵,继续你们的荣耀。”
“如果你们选择留下,你们将有机会穿上和我麾下儿郎一样的钢铁铠甲和百锻利刃,你们也将得到同样的军饷,当你们立功后,也能得到财富和土地作为犒赏。”
当钟离说完,目光转向面前的金狼王轻声说道。
“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对一个英雄的承诺”
金狼王抬头看着钟离,肺部严重的创伤已经让他无法说话。他喘息着,对着钟离笑了起来。
当金狼王挣扎着站起身时,钟离没有阻止他。当金狼王回身望向自己的士兵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金狼王右手扶在自己的心口,向那些依然忠诚于自己的士兵们轻轻鞠了一躬,好像是感谢这些年来他们对自己的忠诚。
当万千的草原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时。金狼王猛然回头,向前挺身,撞向了长剑,长长的剑尖刺穿了他的心口。
当金狼王双眼缓缓闭上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满足。
草原人最终还是投降了,他们的勇气被金狼王临死前的笑容融化了。八万多草原战士解除了自己的武装,而钟离将军也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最终有三万多名草原骑兵,加入到钟离将军麾下。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保留他们的军名‘金狼军’。
这一战对山阴国的影响是深远的。在随后的百年里,再没有任何草原部落敢于向南方侵袭,就连零散的盗抢事件也很罕见了。
草原人丧失了一次最好的建国时机,一切又回到原始的部落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钟离正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呢。
金狼王倒下了,钟离翻身上马,向营地里奔去,等他还未到营门口之时,突然眼睛瞪的大大的,连嘴巴都张开了。
营门口那不是流火吗?骑着马对我傻乐的难道真是流火兄弟?
钟离笑了,马速越来越快,当快靠近流火时,突然给流火胸口狠狠的来了一拳。
“你怎么来了?内门弟子当的不爽,来找我们这些凡人玩来了?”
流火揉揉发疼的胸口,苦笑着说。
“帮你烧了一个补给大营,不说请我喝酒,还给我一拳…”
“看看我身后吧,我只能给你救回这么多了,其他的已经战死了…”
钟离看着流火身后那二百多浑身带伤的骑兵,突然眼圈一红,石头一样的汉子激动的想哭出来。
“回来就好,赶紧回营疗伤…走,兄弟,去我大帐…”
钟离好像不愿意让士兵们看见他流泪的样子,抓过流火快马向大帐中跑去。
大战过后事务繁忙,流火不愿意打扰兄长,催促他赶紧办公,自己就在钟离大帐边上寻了个帐篷住下了。
大战过后的士兵都异常的疲惫,直到天光大亮,营地内才逐渐热闹了起来。无数的部族头领们排队向钟离将军表达着自己的敬意,无休止的的奉承让帐外的士兵都感到了脸红,但钟离将军没有一点厌烦,反而一遍又一遍的安抚这些头领。
想要报名参军的草原人在营地里排起了长队。那些通过考核的草原人,欣喜的接过分配来的铠甲和刀剑,轻轻抚摸如同自己的情人。
领到口粮的部族长老,带领着自己的族人远去了。山阴士兵们正在努力打扫战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填满尸体而后被掩埋。
流火站在战场上,看着眼前这片修罗地狱。成山一样的尸体还没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冲的人头发木。
脚下的草地已经被血水浸透了,踩上去如同踩在沼泽里一样,不过这里渗出的都是鲜血。
天空中已经盘旋了很多食腐的秃鹫,这些会飞的畜生们一个劲的怪叫,仿佛生气地面上那些打扫战场的士兵多事。
这次流火算亲身经历战争了,他突然觉得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些战斗就象小孩过家家,无论是官道激战,还是野人岭奔袭,不过就是几百人来回砍杀。虽然法术威力大一点,但总有一种小家子气。
也许是血不够多的原因啊。
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开始把尸体分类了。山阴国的士兵要就地掩埋,而草原人信奉火葬,就必须堆积大量的木柴开始焚烧尸体。
流火看着一堆堆冲天篝火,看着火光里面的尸体,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都说觉醒者法力无边,可是造化门里最强的火修,恐怕都不能把这一地尸体化为灰烬吧…”
“昨天我的火龙,每烧死一个敌人就减弱一分,当烧死上百人后,我几乎就无法控制火龙了…”
“如果敌人舍得人命往里填,我到底需要多少法力才能获胜呢?”
“这么看来,觉醒者也不是万能的啊…”
正当流火胡思乱想之时,钟离悄悄走到他的身边。
“傻想什么呢?一个劲的嘀咕…”
流火回头看见大哥过来了,找了个干净的土包,把他拉了下来,二人静静的看着士兵打扫战场。
流火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这问题弄的钟离也很沉重。
“兄弟,虽然我不是觉醒者,但我多少也知道一点觉醒者的事情。当年我师傅曾跟我说过…”
“咱们做剑师的,无非就是感悟力差点,无法直接感悟到天地元气。只能靠拼命的练体,让身体和元气产生呼应…”
“剑师武器上的剑芒,就是这么来的,用自己的力量来激发天地元气,当元气汇集到武器上时,剑芒自然就出现了。无论你用什么武器,其原理都是一样的…”
“你们比我们强大的多,因为你们的精神力很特殊,能直接调动元气,这是我们拍马不及的,但是无论你们有多厉害,一些基础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说,力量。或者咱们叫能量也可以。天地元气就是一种能量,烧化一具尸体需要能量,烧化千万具尸体也需要能量…”
“你用法力杀人,杀一个人需要能量,杀万千个人也需要能量…”
“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敌人也有自己的能量。也许他的能量很弱小,但再弱小的力量打击到你,你也需要同样的力量去抵消…”
“一个人你好对付,一百个人呢?一千人,一万人呢?”
“所以我一直很讨厌你们觉醒者,自以为神,其实不过就是更强大一点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