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上午的,倾君言笙带着护法一路赶去永宁宗,又直去正殿。
“正司,正司……”
倾君言笙兴兴跑进,见聂为妄陪着春生似锦看书,笑意一时敛下。
春生似锦抬起脸看这个丰神俊朗的墨衣公子,尤是好奇。
聂为妄听来是他的声音,悠悠翻过一页,道:“倾君何事慌急?”
“你,”倾君言笙走来拉开聂为妄,“你殿中为何有外人?”
“如何?”聂为妄反问。
婵娟瞧模样天真可爱的春生似锦,想来前些时候传言,永宁宗里歇了一个小姑娘在正殿。
“如何?你还敢问我如何?”倾君言笙冷哼一声,“我说你做什么去了,连我陷了危也不曾来救我,倒好了,在这看好书。也给我听听,是什么西门庆的好故事!”
聂为妄把书敲他头上,“我能有什么闲,尽守着你?”
“你能有什么闲,尽守着她,不过是嫌我罢了去。”
倾君言笙抱过聂为妄的手臂,说起话:“你也不知,那狗风月又来抓我,你不在我身边,可吓疯了我。你还不知道呢,攸宁浅萧毁了我的朝晖殿,我可恨他了呢。”
聂为妄静静听着,任他抱着,不置一词。
蓦地步声起,见临安清花公子来,一身紫衣,翩翩温尔,丰神高雅,柔情淡许令人心许欣喜。
霖瑜瞧一眼殿中来客,笑道:“倒是我来的不巧了。早知你来了,我倒不来了。”
“好友近些可好?”聂为妄问道。
“不好,不好着呢。”倾君言笙摇头,“你这呆子,竟也不听我前几句说道。”
“我未曾喊你。”聂为妄拿开他的手,走向霖瑜。
“你,”倾君言笙不悦,“亏我一个六界尊主,偏生来你这看冷脸子,哼!”
霖瑜道:“劳正司挂心了,我甚好。今儿个,给正司请安呢。”
“同我下盘棋罢。”
聂为妄拉过霖瑜坐下,摆开棋局。
霖瑜瞧旁侧春生似锦,牵唇一笑,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柔柔摸摸她小脑袋。
“春生,那黑衣裳的瞧不瞧见?往后,见了他,可要躲的远远远远的,仔细他来咬你呢。”
春生似锦看一身墨衣的倾君言笙,似懂非懂。
似乎是正司的缘故,倾君言笙看来不肯待见她。
“春生,”聂为妄握住她的手,“过来。”
春生似锦乖乖点了头,躲到聂为妄身后,睁着一双亮晶的眼睛好奇地看倾君言笙。
倾君言笙一笑,自顾走去桌边坐下,倒茶吃茶。“小春生,你不必怕我,我虽是尊主,倒不是什么吃人的老妖精,安心罢。”
老妖精……
霖瑜一笑,夕沉繁花可是喊他老妖精呢。
天晴气清,永宁宗里梨花飞如雪,点点琼琼。
乍然间,一股莫然之威来。
婵娟抬头,天际一道灵力直袭而来。
察觉不对,倾君言笙墨眸一冷,墨影一闪,来得婵娟身前,将她揽入怀里,施法拦下灵威。
冷风割面,生疼生痛。婵娟再睁眼,见一个雪衣先生来,淡玉面具遮半面,窥不得面容。
“梦离歌,”倾君言笙的声音里无何温暖,连着一张脸也没了温柔。
先生正是十风月大人,梦离歌。
梦离歌那一双面具之下的眸子清然温然,似含三月之春水,柔柔兮温温兮。他一身风度更如月光不明不耀,却万千温柔温暖。
“倾君,”
他的声音,如温之泉,沁沁雅雅。
这样好的一个先生,倾君如何会有纠葛怨爱?
聂为妄瞧一眼十风月,无奈无法。
十风月与倾君,怨恨终究难分难解。
“梦离歌,你惹恼我了。”倾君言笙放开婵娟,将她护在身后,“我的身边就只有她了,你为何,还要如此逼我?”
“你第一回这样对我说话,”十风月走近他,“就算是我如何重伤你,你都没有对我这样。”
倾君言笙看停在面前的他,淡淡一笑,这一切的渊源,都是罪孽。
“梦离歌,你以为改名换姓,就可以改变你与我是双生子的事实吗?”
双生子,听之事实,众者皆惊。
静然间,聂为妄拿起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他自小与朝晖殿的尊主为伴,知晓倾君之事,亦是同怜。
“倾君,莫再言了,你的心会很痛的。”
聂为妄的话音轻轻响起,倾君言笙摇头,不肯听。
这伤疤,终究要再揭起。
倾君言笙看着十风月那双似盛着三月温江水的眸子。
“十风月,十风月,你当真我不知晓你这名号由来?你在朝晖殿前跪了十日,吹了十日风,看了十夜月,却累了一世怨恨。”
十风月眸子一敛,所情所思说不明道不清。
梦离歌同倾君言笙本是双生子,只是因被预言的灭世禁忌,离歌被遗弃荒野。
倾君受尽万千宠爱,更尊为六界之主。可怜离歌,只可怜离歌。
当离歌因缘际会得知朝晖殿,苦苦在殿前相跪十日,只求一面。父君不见,母君不见,不见倾君。
“倾君,你不知,我时常梦见母君唱离歌给我听。”
“直到她逝世,我都没有见她一面。”
“倾君,我恨你啊。”
十风月摘下玉面具,那一张脸,同倾君言笙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道深重伤痕。
“我不知为何,父君,母君,皆只疼爱你一个。”
“十日之后,离了朝晖殿,我只知,你的就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
春生似锦听着一句一句,呆了脸,伤了心,这一切,晃晃相似。
就连她先前问正司,正司都未曾答她。
聂为妄看神情恍惚的春生似锦,知她一时伤情,握住她的手。
春生似锦看他,似找到依赖,静静反握住他的手。
十风月伸出手,握住倾君言笙的手,那双眸子温温看着他。
“倾君,你有的,我也要有,你的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倾君言笙心乍疼,他脸上那一道深重的伤痕如一把尖刃,始终狠狠地插在自己心上。欲抓住他,却是光影一闪,再看不得了。
“离歌,我只悔,那十日,我不曾去见你一面……”
轻轻的话音散在梨花风中,让人听不得一点一丝。
婵娟看倾君恍惚神情,轻唤一句尊主。
倾君言笙回首看她,轻轻笑了,牵着她往外去,“还好,我还有护法。我那么心疼护法,护法怎么会离开我?”
婵娟静静跟在他身后,静静地不说一句话。
看着他,她怎么离开?她不能离开啊。
霖瑜看他二个身影愈远,笑问道:“正司不留留他?正司可是尊主最依赖的好友。”
聂为妄未答这一个,道:“此回十风月来,已是宣战,我自会助倾君,帮他守住尊主之位,还有,他。”
“那,尊主啊,我明了,”
霖瑜下一子,棋局成残无解,起身笑语相离去。
“来永宁宗,成为正司,就是为了保护倾君啊。”
聂为妄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梨花飞入殿,成了雪一片,清清盈盈。
春生似锦看他,“正司,尊主对正司很重要吗?”
“是。”聂为妄牵着春生似锦站起身,“春生,我们去寻你的姊姐亲兄罢。”
“是春生给正司添麻烦了。”
“春生怎么会是麻烦?”聂为妄牵着她往外边走去,温声说着。
“找到亲兄姊姐,春生就要离开正司了吗?”
“……”
向来清楚分明的正司突然给不出答案了。
“春生不想离开正司……”
春生似锦抱住了他。
毕竟,他是除了母君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聂为妄一愣,最终,还是抱住了这个对自己认了亲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