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来自“鹅妈妈的童谣”,并不是一首包含着美好奇妙幻想的儿童歌谣,而是恰恰相反的沾染了当时残酷的社会、动乱不安的人心,以及伦敦桥本身沧桑的历史。
澹台梵音很熟悉这首歌谣,每一个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深刻在她脑子里,让她想忘都无法忘掉,这一度让她很是恼火,因为这是那个人最希望也是原本就要看到的结局。手腕上十年都未曾再疼过的伤口,如今却有些隐隐作痛。
澹台梵音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头上窜出来的怒火,抑制住想直接从电话里将那头的人拽出来的冲动,压低声音,将话从牙缝间挤了出去,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呵呵呵……”
男人又开始笑起来,扯着脖子变细的声音诡异的同时竟产生了种不太应景的“娘娘腔”的味道,澹台梵音突然产生了正在跟一个人妖通电话的错觉。那充满“媚态”的笑声,让她结结实实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外加轻度荨麻疹,全身痒的厉害,特别是双手。心中的那股火来的快去得也快,就是一霎那的火花,消失的彻彻底底,空气里连个味道都没留下。
“你说不说,不说我挂电话了,本姑娘没这个闲情逸致陪你玩‘猜猜看’游戏。”
“嘻嘻嘻嘻……”
澹台梵音:“……”
要么就是电话里的人精神不正常,要么就是在考验她的耐性,可不管是哪种,澹台梵音都没打算跟着他的感觉走,紧抓住他的手,当然,也感觉不出自己的脚步会轻快到哪里去。
听着那边就像按了重复键似的还是没完没了的傻笑,澹台梵音思忖了半刻,然后清了清嗓子,张开嘴,紧接着一段优美的的旋律清脆悠扬、如同水波般荡漾出来,余音袅袅,娓娓动听。
“Builditupwithbricksandmortar,bricksandmortar,bricksandmortar.Builditupwithbricksandmortar,myfairlady……”
假如前一段的旋律宛如《黑色星期五》,每个音节都流露出摄人心魄的绝望与恐惧,那么方才的那一段就是天使赋予大地温暖幸福的歌声了。走廊空旷,一点声音都能产生很大的回声,因此有几个警察听到了歌声,都好奇的从各自的房间里冒出头来。
“怎么样,好听吧?比你那招魂的鬼叫好听多了吧,还想听吗?要不然我再唱一段?”澹台梵音故作轻松的调侃道,“这首歌谣我烂熟于心,用不着你特意告诉我歌词,如果你只想单纯唱歌的话,那十分抱歉,我这儿不是《中国好声音》的赛场,你就是唱出朵花来都没人为你转身。所以,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奔主题,你看怎么样?”
“……确实,你唱的比较好听……”那个“妩媚”的声音在顿了几秒后,缓缓说道。
“多谢夸奖,敢问尊姓大名?”
“是啊,叫我什么好呢?不然洛托姆你看怎么样?”
“……《宠物小精灵》里的等离子小精灵?你是宅男吗?”
那人笑了两声,“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那你帮我起个名字吧。”
澹台梵音眉毛一挑,冷冷说道:“抱歉,我不是算命的,不负责帮人起名,我相信网上有很多类似的服务,要不你去试试?”
“也是,那你就叫我……‘思想者’吧。”
澹台梵音“……”
她给了手机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两个名字天南海北、四六不靠的,就算是把读音拆开都归不到一类里,这人起名字都靠灵光一闪、随性发挥的吗?
“怎么?这个名字也不好吗?”
“随便,你觉得好就行。”这是她的真心话,对方明显是在耍着自己玩儿,“既然名字已经确定了,咱回到主题上吧,‘思想者’先生,您有何贵干?”
“先让你听个声音。”
没过多久,电话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喘息,然后是一声十分熟悉、却虚弱的令人惊慌的呼唤声。
“……音……”
是马斯理奥神父!
澹台梵音脑袋嗡嗡作响,不用猜她都能想到神父经历了什么。掉入那些人手中,就等同掉入了魔窟,不生生割下五斤肉,扒下一层皮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欣赏马斯理奥神父的才能?那是天大的笑话。神父就是一个十分罕见有趣的玩物,马上扔了怪可惜,于是攥着手里先玩玩,玩着玩着没了兴趣,那么这件玩物也就失了价值,之后它是被别人捡了去,还是四分五裂成为一滩烂泥,都与玩者无关。
说不定,胡国忠也是一件失了主人兴趣的玩具,在消失的六天里,他被一个或是一连串的陌生人挨个“欣赏”,然后,玩腻了,就成为了实现他们计划的一枚齿轮。
神父仅仅喊了一声,电话就被立刻换了回来,“思想者”继续操着“人妖”似的语气,问道:“你们抓了王芳吧?本以为她能再撑得久一点,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诈出实话来,看来我是高看她了。算了,那二十万就当作给她的补偿吧,反正她也没用了。”
澹台梵音心中一惊,随后,她平息凝神,接着问道:“为什么让她撒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
“思想者”脱口而出:“逗你们玩儿啊!”
“你!”
紧接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是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姑娘,哦不,澹台博士。我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说这么个一戳即破的谎言。”
“故意的……”
“我可以给你个提示,你可以想一下,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想明白了。假如我不让她撒谎会是怎么样?会发生什么呢?等你想明白了,也就懂了。对了,你喜欢恐怖片吗?”
“……什么?”澹台梵音还沉浸在“思想者”给的提示中,突然被他一问,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看恐怖片?”
“是我三大深恶痛绝事物之一。”她干脆的回道。
“思想者”叹了口气,“那太遗憾了,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我对你的个人喜好没兴趣,神父在哪里?”
“别着急,等你想通了我给你的问题,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就当我送你的礼物,让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而且,我很想让你成为我的同伴,守在我的身边。”
澹台梵音瞬间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立刻窜上了头顶。
感觉那边有点想撤的意思,她急忙又问道。“这一切,从谋杀到毒品,包括包庇费罗主教嫁祸给无辜的小女孩,这些是你策划的?”
“思想者”没再回答,取而代之,他哼唱出最后一段歌谣:“takeakeyandlockherup,lockherup,lockherup,takeakeyandlockherup,myfairlady……”
澹台梵音挂上电话,顺手检查了一下刚才的通话录音,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自己的名字恐怕是费罗主教讲的,电话号码是从马斯理奥神父手机里查的,这些用头发稍都能想明白的问题,澹台梵音仅仅快速的脑中过了过。
王芳,这个中年妇女嗜赌成性,把家败了个精光,但在这件案子上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关键人物,她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在胡神父失踪的时候协助假神父,以及事后报警而已。她的那个谎言实用性不强,压根也没什么用,神父恐不恐高并不能影响到他的死亡时间,也不会影响他的死亡原因,更不会对他的失踪本身产生任何影响。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那个谎言,会怎么样……
没有那个谎言,会有改变吗……
澹台梵音突然一个激灵,她发现自己忘记一件最根本的问题——如果王芳没撒谎,警方就不会将注意力放到国外。
是这样的……这就是改变,是“思想者”所说的变化!
这么想来,王芳的谎言确实十分关键。胡国忠神父没有恐高症,那么搜人的时候势必会去搜山,如此尸体就会提前被发现,而尸体身上的数字和疯了的孙文就会成为和赵晋神父案件联系起来的关键线索。沈兆墨三人前去布里斯班的原因,就是因为怀疑凶手在舜市犯案后跑到了那里,如果胡国忠的尸体被提前发现,那就证明了凶手还留在国内,这样一来,警方的重心一定会集中在舜市本地。这么说来,“思想者”是为了调开警方的视线才上演了这出闹剧,他把法曼神父的死伪造成系列谋杀案之一,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费罗主教,也是因为必须把舜市刑警的目光吸引到布里斯班去。而他们之后又杀了宋彦神父,是为了把警方的注意力调回来。
澹台梵音手抵在下巴上,开始原地转着习惯的“8”字圆圈。
这里面,时间是关键,沈兆墨几人是6月7号出发去的布里斯班,在那里将近待了二十天,27号回的国,这二十天对于“思想者”格外关键,也是他们犯下这一系列案件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警察内部恐怕不太干净……
审讯室的门这时被打开,王芳戴着手铐耷拉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沈兆墨跟押着她的女警说了几句,那女孩点点头,跟另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男警官一起拉着王芳向楼下走。
沈兆墨活动活动自己硬的能发出“嘎嘣”声音的脖子,只活动了两圈就看见走廊一头澹台梵音垂目看地,像只蜜蜂似的跳着“8”字舞的身影。他把资料塞给穆恒,嘱咐他整理一下送去检察院,随后轻手轻脚的来到正沉着脸、转着圈思考的人跟前。
但是,一看到她的模样,沈兆墨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原本准备脱口的温情话语被他咽了回去,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停止了她的转动,掌内冷冰冰的。
肌肤的碰触让澹台梵音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抬眼,望见沈兆墨那双深邃的眼眸,此时的眼眸中多了份担忧。下意识,她寻找并回握住那只手,手心中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舒服了不少。
“我有样东西让你听听。”
沈兆墨:“……”
“很重要。”
“好……”他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牵着她走回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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