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夫呆滞片刻后才问道,“没有计划么?我们这边没有听说线路有检修的安排。”
“确实奇怪……我们也没想到调度这么痛快的就下了指令。”
张逸夫不急着回答这位,先是转望了赵文远那边。
电话功放开着,那边调度室的一男一女进入了扯皮状态。
“我刚刚绝对下达指令了。”
“可冀北没有收到啊,你也没做记录。”
“是……我急着去厕所,但肯定下指令了,你又下了一次?”
“电厂急着要,我就下了。”
赵文远听得头痛欲裂之时,张逸夫的声音突然传来,隔着老远喊道:“华北调度,有没有对冀北变电站下达过操作指令?也是三号线!”
“变电站?”男调度员疑惑道,“没有啊,那个检修计划还在流转中。再说如果变电站操作的话,需要先调整其它几条线路负荷的。”
听闻此言,不等其它人反应,张逸夫立刻冲着自己手上的话筒喊道:“快去检查其它几条线,搞不好已经过负荷,开始‘拉面条’了。”
“啊?”
“啊什么啊,赶快。”
不用问,变电站三号线肯定接于母线Ⅰ,调度应该给电厂的最后一个指令是-----断开三号线与母线Ⅰ的连接,结果变电站执行了,熊孩子直接松开了妈妈的手,没老爸什么事了,就这么迷失在社会的洪流中……
放下变电站电话,张逸夫马上走到赵局长跟前,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冀北变电站说是接到了调度指令,拉了三号线。肯定是调度下错令了!应该给我们下的,结果下给变电站了!”
“啊?”
“我们值班室的电话是8165,变电站是8565,肯定是按错了!”
“……”赵文远先前的种种疑虑,已经转变为了气愤,冲着电话吼道,“你们怎么搞的?!电话都能拨错???还干不干了?”
这位局长在多数时候都是很和蔼的,如今这样一面可不多见。
确实,对这种错误而言,丢人是小,事故是大,最关键的是,出了事故就绝对是电管局的责任,责无旁贷。
对面的男调度员显然被骂傻了:“不会吧……就算是我拨错电话了,对面也该问一问为什么操作吧?明明没有计划的……”
“不是狡辩的时候!”赵文远继而吼道,“立刻联系变电站,确认状况后复原,马上合闸!”
“是是……”
“让刘梅来!”
“……”
见了盛怒的赵文远,张逸夫也是不敢多说话,只能这么看着,随后两分钟,对面调度室是一阵忙碌的声音,男的一言不发,都是女的在与变电站沟通。
终于,那条线路功率表又显示出数据,指针晃了一下过后,稳在了一个位置。
一直揪着心的叶青青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撑着桌子转头道:“赵局长,负荷恢复了。”
“检查一下。”赵文远点了点头,同时冲着电话道,“让变电站也检查一下,别留下什么后患。”
又是几分钟后,两边都确认了设备安全,赵文远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调度室那边也终于尘埃落定,女调度员这才敢报告状况:“赵局,变电站汇报,那边有线路已经下垂了快半米了,还好咱们发现及时,不然再过负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边继电保护没有动作么?”
“还没到保护动作跳闸的临界点。”
“多亏现在是冬季,环境温度低,要是夏天高温情况,说不定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继电保护一动作跳闸,又少一条线路,剩余线路更加重过负荷,连锁反应……”赵文远说着自己都后怕,又是摇头骂了两句,“变电站那边也有问题,怎么能收到这么模糊的指令就执行这种大操作?一句话不带问的?”
对于冀北电厂,这只是一个线路切换厂内母线的小操作,对于变电站,这可着实是停了一条线路的大操作,调度员确实犯二了,可变电站的值班员也没精明到哪去。但凡这哥俩儿有一个人责任心强点,估计也不会出这种乌龙。
这会儿,一个电管局的人匆匆跑来值班室:“赵局,那边要开始交换意见了,都等您呢。”
“就来,就来。”赵文远这才想起还有个会,冲着电话沉声道,“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做处理,刘梅你来下其余的指令,一切指令。”
“是……”
赵文远这才与张逸夫双双起身,离开了值班室。
刚一出门,赵文远就咳了一声:“逸夫,对你,我也要批评,有情况要第一时间反映,岂能自己拖延解决?”
“是……”
“不过这次事出有因,就算了。”赵文远话锋一转,也没看张逸夫,就这么说道,“这件事你也嘱咐一下你们厂刚才当班的几位同志,不要声张。”
“明白。”张逸夫一听心里就乐了,老赵你果然想把这事儿瞒下来啊。
现在再回想起来,若是叶青青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当众上报了,所有在场领导肯定都会紧张起来,共同关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别管出没出事,解决没解决,真相一揭出来,最丢人的还是华北局,尤其是有南钢这号搞安监的人在场,搞不好直接就给记上一笔了。
刚刚的情况,对冀北电厂来说紧张万分,对赵文远来说同样没好到哪去。
还好叶青青过了个脑子,张逸夫耍了个聪明,硬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这件事儿给瞒了过去。
当然,张逸夫不仅仅是耍聪明而已,他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他在三分钟内判断出调度误操作,依据前世的工作经验,这种情况的后果是其它线路过负荷,在冬季这种过负荷可能会积累20—30分钟后线路才因“拉面条”而跳闸,除非设计线路的人有病,线路距离地面只有一米。但无论如何他自己同样担当了不小的风险,富贵险中求,不仅是为了自家电厂,同时也是为了华北局。
作为华北局分管调度口的赵文远,自然是清楚张逸夫这份情,这份拼的,嘴上批评,心里肯定是感激,同时还得感叹这小子太懂事了。
张逸夫已经这么拼了,这一路上,赵文远也总得表现点什么:“我私下透露一下,关于节能的事情,局里已经开过会了,一致决定大力响应部里的精神,成立专门的办公室来抓这件事。”
这话对别人说无所谓,对张逸夫说就有味道了。
赵文远话罢,不忘拍一拍张逸夫:“好好干,出了成绩,不管是部里还是局里,都脸上有光。”
“明白!”张逸夫心下大喜,从这话锋来看,这办公室八成就是让自己来搞了,再联想到之前牛大猛给自己生硬的提职,这一切好像都是设计好的阳关大道。
要不大家都要抱大腿呢。
张逸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机道:“赵局,我们厂里有一两位节能经验丰富,踏实肯干的同志……”
“这个你跟牛大猛商量。”
“好!”
这一路话虽不多,但字字都听着让人兴奋,直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张逸夫脸上挂着的笑都没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