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游玩下来,两人今天计划早点睡觉。郁承上床的时候,被子已经隆出一个可爱的形状,怀歆蜷缩着躺在里面,轻浅悠长地呼吸着。
郁承放轻了声音,他掀开被子,忽然看到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
他眼睫微动,伸过手将它拿了过来,放到台灯下去看。
是一本好看的羊皮纸手作本,皮质封面刻意做旧,边缘有搭扣系住,绑了一个细细的蝴蝶结。郁承解开丝带,翻开扉页。
几行小字映入眼帘。
【是不是以为自己没有礼物了!surprisemydear!!!】
郁承稍顿,无声地笑了起来。
【祝我亲爱的男朋友生日快乐!!!遇见你的这一年我也很快乐!!![亲亲][亲亲][亲亲]】
他唇畔弧度扩大。
【tips:是附赠的礼物啦,所以现在最好不要看哦,在你觉得需要我,而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物理概念),再打开来吧~~~】
郁承垂敛着眼,指腹缓缓摩挲过那一行漂亮可爱的小楷,情绪深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身边的人已经陷入沉睡,他凝视她洁白温软的脸颊片刻,俯下身,浅浅地亲了亲她。
重新系好羊皮书的绑绳放在一旁,郁承熄灭灯,躺了下来。
只余一室安宁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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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正在房间里用餐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宁静,怀歆放下刀叉,下意识心有些提起,担忧地看向郁承。
中标结果出了。是程铮的来电。
郁承面色沉静,走到一旁去将电话接起。
怀歆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拿出手机,彼时最上方恰好弹出一则微博新闻。
——【xx市城南老城区拆.迁工程用地钉子户自.焚抗议新茂置地强拆】
她指尖一抖,点了进去。
这条新闻已经上了热搜,下方的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汹涌而来,谩骂和恐惧的声音急速蔓延,充斥了整个屏幕,让人心惊肉跳。
a地块这个项目,还没开工便已然受到舆论重创。这个事件已经造成恶性结果,情绪被煽动,人们可能并不会详细探究开发商是否有过非法暴力强拆的行为。
凶宅凶地,谁会想要在死过人的地方居住游玩?也许时间能够抹平一切,但今后这个度假村,无论如何都会被冠上“人命”二字,成为洗不脱的罪名。如果有人时不时地煽风点火,那么这件事就会一直成为对方手中的一个把柄。
怀歆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她经不住抬眸,望向郁承,男人却在此刻收了线,身姿笔挺地走了回来。
他于她身边坐下,在怀歆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抬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怎么这么冷?”郁承嗓音低沉,捂着她掌心摩挲了片刻,道,“回去带你看个中医。”
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她气血不足,有手脚冰凉的毛病。
怀歆咬着唇,不知该怎么说:“阿承,我看到新闻了……”
“中标a地块的是万融。”郁承蓦地出声。
“什么?”怀歆睁大眼。
“最开始我们计划投标的,一直都不是城南那块地。”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拿到的是c地。”
怀歆不解:“那为什么……”
郁承漆黑眼眸望着窗外碧海蓝天,是没有什么温度的冷色调,他唇边极浅淡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局请君入瓮,果然有人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
自上次股价操纵事件之后,郁承便知道有人狼子野心。
同是父亲的儿子,却也有高低之分,潘睿能在梁朝那里被拿住把柄,裘明帆却做得天衣无缝,经手的活永远是干净的。这是一条惯于在黑暗处游走的狡猾的蛇,郁承很毒性如何,于是便连同尚家祥一同做了这个局。
旧改拆.迁,这里可做的文章有很多,他初到潘家根基未稳,这个时候打压最为合适,裘明帆不会不出手。
郁承授意尚家祥先假意要竞标a地块,期间放出不少消息,先让对方心里有个预期。
针对万融这边,则是不经意透露出底价,让他们按照这个价格去打,但实际上新茂投了个假标,目的就是为了让万融以一个极高成本的价格中标a地,压缩他们的利润空间。
而至于专门开发住宅用地的普城,他们听说新茂要竞标a地块,必然会在c地块上放松警惕,报出一个不那么苛刻的价格。
投标会过后一周,程铮联系媒体放出新茂中标a地的消息,裘明帆不可能是偏听偏信的人,动作之前必然会再找人证实,这就用上了他们之前排布好的棋子。
“我和吴易华总私下还有联系。”郁承说。
吴易华?怀歆突然忆起,那是当时他们在mgs一起做上市的那个项目,冉华国际的董事长。只是没想到郁承还能一直维持着关系。
“吴总的亲戚是专门管土储这块的,于是让人在饭局上假意递了几句话。”
酒醉后的言语最为可信,裘明帆自证预期,这才谨慎出手。
这一切都在郁承掌握之中,只是最后这一点有些重置了他的预期——旧改拆.迁一般都是在钉子户身上下手,各种闹事阻碍工程进度等等,只是没想到裘明帆这么阴,居然找个病危患者烧炭自.焚。
要想在这件事中拿住他的把柄,必然得从账户流水下手,看看与其对方家属的交易款项,裘明帆的人做事手脚都比较干净,目前程铮那边还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至于热搜上的不实新闻,是裘明帆提前煽动舆论造势,中标公告一出,其实谣言就不攻自破了。郁承早料到他会使绊子,然而这回被坑惨的是万融。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郁承轻描淡写几句话讲得简略,怀歆心中却无比震动。
好一个严谨缜密的局。
一箭双雕,再借刀杀人。
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男人始终敛着睫,没有透露出太多冗余的情绪,怀歆凝视着他,微微有些怔忡。
一直以来她都大概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但若不主动问他,他是真的一个字也不会说。
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将所有的倾轧都隔绝在外,他把她养在一处漂亮幽静的桃花源里,不让她接触到外界一丁点的疾风骤雨。
可她知道他并没有那么轻松,他的心里沉沉地压着事。
她知道他有苦衷,之前大半夜喝醉也不叫人送回公寓,反而跑到郊外的别墅里去,是因为要提防着身边的人,更是变相对她的保护。
怀歆也知道这场翻身仗不好打。他卷入这波云诡谲的漩涡中,一旦入局就难以抽身。
她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郁承又重新抬眸,温热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想那么多,宝贝。我都会处理好的。”他眉眼清隽沉静,稍顿一瞬,清缓地牵起唇角,“你只用负责高高兴兴地游玩就可以了。”
阳光从小窗中穿透进来,照见空气中漂浮着的渺小尘埃。怀歆沉默了很久,终究没有再开口。
下午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他们驱车去往安塔利亚,土耳其西南部一个美丽的港市。漂亮的码头港湾,绿棕榈树环绕的老城区,还有海面上停泊的一艘艘游船。
这是一座诗意的小城,浓浓的地中海风情,海水是宝石一般的澄澈,无比纯净。
郁承中途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处理新闻热搜的事情。而后告诉怀歆说他有两个朋友在此处游玩,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
怀歆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她惊异地发现,其中一位是英籍知名律师诺顿,还有另外一位文质彬彬的法国男性伯纳德在某家大型外资金融机构任职资产评估师。
诺顿是郁承在高中时在美国认识的朋友,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
律师这个职业备受尊崇,而诺顿的工作则是替富人们做一些财务管理、资产规划及合理避税等方案,他们是离滔天财富最接近的一群人,同时也清楚地了解这些雇主通常以怎样不为人知的方式合法合理地攫取最大的利益。
几句话下来,怀歆已经察觉到双方关系很好,不然郁承也不会将她带过来见面。
诺顿和伯纳德介绍了自己之后,又转向怀歆:“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她眨眨眼:“您可以叫我lisa。”
这个最初信口胡诌的英文名居然一直活到了现在。郁承凝视着她,眸光似笑非笑。怀歆有所感应,扬着眼尾散漫瞥他一眼。
也许是两人关系太过一目了然,都不需要询问,就默认他们是男女朋友。诺顿微笑着,客气地说自己很荣幸认识怀歆。
这是一家洋酒餐吧,台上有歌手弹吉他驻唱不知名的土耳其民谣,有点拉丁沙发音乐的感觉,弦乐的悠长和打击乐有序地结合,有一种慵懒的律动感。
几人用英语交谈,没有提太多工作上的事情,倒是愉快地分享起他们在土耳其游玩的经历。
伯纳德的妻子来自地中海某个小国,所以他对土耳其也有着比较深厚的感情。
他和诺顿在工作上往来紧密,正逢妻子回家探亲,所以此番休假便和诺顿一同过来自驾游,计划沿着海边d400号公路从安塔利亚一直开到博德鲁姆。
诺顿还没有婚娶,因此只能微笑而切齿地倾听伯纳德分享自己幸福的家庭生活。伯纳德与妻子抚养了两个可爱的孩子,都是女孩,姐姐比妹妹大三岁,也都还在读小学。
由于从小对孩子们进行开放式的国际教育,小姑娘们掌握了中法英等几国语言,性格也同小大人似的古灵精怪,做什么都和爸爸妈妈有商有量。
“小家伙们也培养了许多兴趣爱好,比如高尔夫、骑马、壁球、爬山等等。”
“是吗?”怀歆加入聊天,“听起来都是很有意思的运动。”
“是的。”伯纳德微笑道,“如果lisa小姐感兴趣的话,下次我邀请您和alvin先生一起打高尔夫。”
诺顿插一句:“他可会选地方了。最了解哪些地块风景好,值更多钱。”
“这样就太好了。”怀歆也弯起嘴角。
彼时正菜终于呈上,是一整只闻起来香喷喷的铁盘烤鸡,其内油星滋啦滋啦地响着。也许是新手,服务员的动作有些莽撞,郁承及时揽了怀歆一下,避免她被烫到:“小心。”
怀歆缩了缩肩,小声应了句。刚贴着他坐稳,碗中就被投喂了一块最嫩的鸡胸脯肉。
“多吃点。”郁承狎昵地贴着她的耳,“你太瘦了,宝贝。”
怀歆斜睨过去,悠悠看他片刻,夹起那块肉,慢条斯理咬了一小口,“是吗?我以为该有的地方都有肉。”
四人同席,两人用中文讲悄悄话毕竟不太礼貌。郁承眯了下眼,漆黑视线情绪不明地凝视她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鸡肉煎得不老不生,恰恰好的嫩度,伯纳德对此赞不绝口,言谈间又开始怀念中.国的美食。他刚从香港出差回来,还记得各地经典特色的菜式有多么的美味。
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孩子身上,伯纳德很感兴趣地询问诺顿,以后准备要几个小孩。
诺顿微笑:“我预备等找到老婆以后再思考这个问题。”
这时,有侍者端过来一杯酒,俯身在诺顿身边耳语几句,诺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
“那边坐着的那位穿着黑色开边裙的卷发美女,想请alvin喝一杯威士忌。”
这样一个有着自然风情的海边城镇,很少碰到如此高大英俊的亚洲男人。女人着浓妆,翘着腿性感地坐在吧台上,红唇微掀,哪怕看到了怀歆,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郁承的兴趣。
对面的两位外籍男士礼貌地没有出声,但是面上却已掩不住看戏的微笑,转向怀歆。
出乎意料,这个娇小漂亮的淑女脸上并无愠怒的神色。她指着郁承,用一口纯正流利的英语十分冷静地告诉侍者:“请您转告这位女士,他已经结婚了,并且短时间内不考虑离婚。”
侍者微怔,没想到送酒直接遇到正宫,显然替那位以此**的女士感到尴尬,他稍稍欠身,小心地说:“抱歉。”
“不用抱歉。”怀歆撩了撩头发,娇俏地弯起眼睛,“反正我也排队等着呢。只是想告诉她,凡事都要讲求先来后到。”
侍者:“……?”
诺顿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伯纳德也握着拳轻微咳嗽,拿起一旁的餐巾纸擦拭嘴唇。
颇有几分浪漫情调的餐吧里烛火摇曳,照得郁承微敛起来的深黑眼眸意味难辨。
侍者干咳一声,心潮起伏地过去回话了,等他将怀歆的意思全盘转述给女人之后,怀歆举起那杯威士忌,笑眯眯地向对方比了个口型:“cheers!(共勉)”
就这么看着怀歆把她送的酒咕嘟咕嘟愉悦地喝了两大口,女人的脸色完全黑掉,愤怒地离开了。
“……”
饭席间只剩下一片宁静。
对面两人的表情都异常精彩,郁承侧眸,嗓音无比低沉地用英语发问:“setheart,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怀歆放下酒杯,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
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危险,她面色无辜,张口就来:“噢,亲爱的,在公众场合请千万不要这么叫我,这要是让您太太知道可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