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一而再地打断的卫炀,显然是失去了耐心,他冷下了脸。
不消他多说,一直在一旁当做背景板的刘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步地上前,走到素容身侧,伸手就要钳住她。
这时只听见卫炀冰冷的声音,让赵棠有些不适。
“你家主子那会儿手脚冰凉,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卫炀的视线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素容这才反应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顺利,她惶恐地看着卫炀,顿时跪了下来,身子簌簌发抖,就连原本捧在手里的手炉都拿不稳当。
“咣当——”
一声响后,手炉从她的手上掉了下来,里面那块银炭滚落出来,在铺在地上的毯子上烧出了一个洞。
“这伺候不当的奴才,也没必要留着了。”卫炀垂晲着她,声音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打三十大板,扔去冷宫伺候吧。”
平常十个大板就够人吃一壶的了,要知道那些行刑的人下手可毒着呢,不消几下,就会被打得血肉模糊。这下三十大板,就算没让她丢了性命,也要丢了半条命了。
再加上被派到冷宫去,那个地方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素容慌乱地看着那一脸冰冷的卫炀,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一边正坐在软塌上俯视着她的赵棠。她哆嗦着发白的嘴唇,样子狼狈极了,匆忙膝行到赵棠面前,哪怕被掉在地上的炭块烫到了也没敢停下,只是跪在赵棠面前,紧紧抱着赵棠的小腿。
声音里的带着哭腔和满满的惶恐。
“主子!主子!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赵棠垂眸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素容,眼睫忽闪两下,她婆娑泪眼中是满满的恐惧与急切,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颐指气使。
素容的鼻头通红,涕泪横流,不见平日的傲慢,只剩一副狼狈的模样。一对眉毛皱成了毛毛虫一般,明明被泪水糊住了眼睛,却一直努力瞪大了双眼,迫切地想要从赵棠脸上看出什么。就连精心挑选的衣衫都起了衣褶,沾了灰尘看起来显得落魄,就连头上的钗子因着她剧烈的动作而垂了下来,勾着几缕头发摇摇欲坠。
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的赵棠拧紧了眉头,左手微微抬起,却又生生停在了那里。浅褐色的眸子波光闪动,咬着嫣红色的下唇,隐隐露出几分不忍,悄悄攥紧了手指。
“你们这些身为奴才的伺候不周——”
正在赵棠犹豫之间,卫炀又开始发难了。
赵棠顺着卫炀的声音看去,见他环视着这绮春轩里的宫人,心中咯噔一响,他别是要惩处整个绮春轩的宫人吧?
她稍稍侧过脸看向闻音,闻音显然发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闻音随后又低下视线,看着素容那七扭八歪地跪在的背影,目光一凝。
倘若这会儿主子求情,那么便是为整个绮春轩求情。毕竟伺候不周这个名头,是落在绮春轩所有人头上。那么这素容说不得就会逃过一劫,这么多的谋划,不能毁在这里。
不过是受点罚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赵棠却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发展下去,她伸出手拉住身边一脸怒容的卫炀的袖沿。
卫炀正准备发落这些人,却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赵棠抿着嘴,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口中的话一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此时的神色,随后轻叹了一声气。
她还是太心软了——
“看在你们主子的面上,可以从轻发落,每人十个板子。”
此刻卫炀脸上的怒容也收敛了,只是威慑却半点不减。但凡被他扫了一眼的人,没有一个不打着寒颤的。
他身侧的赵棠仅仅是抬着头看着他如同刀凿斧刻却不失精致的下颔线,黑曜石般的双眸此刻锐气毕露,原本时常噙着笑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先前温润的气质全然消失,只剩令人心生畏惧的凛冽。
“至于你,心怀鬼胎,还是等罚完板子后去冷宫伺候,也好静一静心。”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素容,没想到到头来皇上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她慌忙地抬起头,紧紧攥着赵棠的裙摆,近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主子,您劝劝皇上,我不想去冷宫!不想去冷宫!”
赵棠下意识地瞟了眼卫炀,只是这会儿卫炀正好看着她。
看着素容纵横交错的泪痕,近乎疯癫的模样,赵棠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终是不忍。说到头来,她还是狠不下心。
其实哪怕这时候她一句话不说,也没人会说她半句。毕竟素容平日里对她的冒犯是绮春轩上下有目共睹的,更何况这一次本就是素容自己生出异心。
她转过头,正打算开口说句什么。
“是,谢过皇上法外开恩。”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是闻音跪了下来,开口说道。赵棠看着她的举止,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后咬紧了牙,紧紧阖上了双眸,平复了下心中复杂交织的情绪。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知道闻音在提醒自己什么,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断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放过素容,坏了布局。
而这会儿的刘友也是人精,上前冲着依旧抱着赵棠小腿的素容就是一脚,将她踹翻在地。随后招呼了两个小太监,将她迅速拖了出去。
但是素容那哭嚎声由近转远,赵棠沉甸甸的心情却没有半分放松,反而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卫炀看着赵棠的神情,伸手握住了赵棠攥紧的手,不由得暗叹一声,凛冽的目光放缓了,她还是心太软了——
……
那一夜出了那样的事,虽然在赵棠的预料之内,兴致难免不高。好在卫炀不太在意,放软了语气哄了两句。赵棠也提起情绪应了一句,这晚上总算是没那么糟糕。
赵棠看着闻音,也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也去找个医女看看,别留下了什么伤。”
闻音昨夜也被打了板子,赵棠难免有些担心。
毕竟如今她的心腹也就这么一个,其余的人还暂且指不上。
然而闻音却说道:“奴婢没什么大碍,那些行刑的人都有分寸,知道主子您心疼奴婢,打得也没怎么用劲。就是白檀那丫头吓破了胆,昨晚上没怎么睡,眼下青紫,今早还打起精神在门外当值。”
闻言,赵棠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白檀原本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先前投靠了素容,被自己教训了。这会儿又被皇上罚了板子,素容又被发配去冷宫了,可不担心害怕了么。
“终究还是得让医女看一下,也好叫人放心。”
赵棠的瞳仁一凝,“顺道和清荷说,我们这里已经一切妥当,‘证据’都给她找齐了,她可以开始了。”
闻音脸色一凝,有些迟疑,“万一这穆充华想要把这事儿闹大该怎么办?”
“你指望着一个已经隐忍到极致的人突然爆发?”赵棠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更何况这件事也不过是一方的一面之词,穆充华绝不会因为这件事直接撕破脸皮的。”
“既然是一面之词,又如何让她相信呢?”
赵棠轻笑一声,浅褐色的眸子里不是以往那般清亮,像是浸了墨水般深沉,“她会相信的。”
先前这么久的铺垫,可不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么?
这一出戏,少了谁都没办法继续唱下去。
……
云阳宫同心殿
清荷双手拽着自己单薄的棉衣的下摆,怯怯地看着上首一脸疑惑的穆充华。
何霜则警惕地打量着她,毕竟云阳宫里皆是丽景殿的人,再加上这几日的事情,可不让人警惕吗?
“奴婢参见穆充华。”清荷恭敬地请安。
穆充华点了点头,沉了声说道:“起来吧。”
倘若不是霓星信誓旦旦地和她说,这宫婢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她可能都不会见这清荷。更别提让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几人了。
“本嫔听说你有要事要说,到底是什么事?”穆充华开门见山地问道。
近来她被刘婕妤的那些小动作弄得烦不胜烦,可谓是心力交瘁,就连胃口都不大好了,今日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自然也没有心思和清荷兜什么圈子。
“奴婢这次前来同心殿就是想要告诉穆主子您,刘婕妤与赵选侍要对您下手了。”清荷似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穆充华瞬间肃穆了神色。
她的身子登时挺直,双手紧紧攥住扶手,瞳孔剧烈晃动着,原本平缓的声线顿时厉了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可是污蔑宫妃!”
“倘若你敢有半句虚言,便是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奴婢绝对没有一句谎话!”清荷抬起眼与穆充华对视,眼神笃定,“奴婢也是不经意间才听到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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