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宫同心殿
霓星担忧地看着清荷红肿的脸颊,上头五指的痕迹都十分清晰,可想而知那颜如玥打得有多用力了。
她小心翼翼地替清荷上着药膏,清凉的药膏缓解了脸上灼热的感觉。
她鼓着嘴巴,皱紧了眉头,“你不必替我挨慎小仪这一巴掌的。”
清荷却显得不甚在意,以往刘婕妤对她的那些非人折磨她都挨过来了,仅仅是被掌掴一下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反过来安慰着霓星,包容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这么纠结。”
“可是、可是——”霓星却完全没有被她安抚下来,只觉得内疚。
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了眼睫,扁了扁嘴。
她一向都是鲁莽单纯的脾气,以前碍于主子向来怯懦的行事作风,所以只敢将那些怒气压在心底。这次好不容易自家主子压过了那颜氏,没想到这颜氏居然还敢出言挑衅。
要不是颜氏之前害得主子流产,也不至于如今这一胎主子的身子这么差,只能静养。
她气不过,说了几句,那颜氏竟然不管不顾地抬起手要打她。
清荷弯了弯唇角,牵动了嘴角的伤,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中笑意温和极了,轻轻地抚摸着霓星的发顶。
看着霓星此时担忧的神色和内疚的目光,清荷的思绪不由得怔愣了起来,原本含笑的眸子开始放空,脑海里渐渐浮现着一些画面。
因为,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担忧着自己,她那双该盛满星光的浅褐色的双眸,会藏着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凝视着自己,就连耳边似乎也有几道熟悉的声音萦绕。
“清荷,素容是不是又刁难你了?我去找她!”
“清荷,你说我们二十五岁之后出宫会是什么样的?”
“我们要不要攒些银子,以后去宫外互相扶持,做些营生吧。那样的话,咱们得现在就开始攒钱了。就是被她们克扣了,不过没关系,咱们还有不少时间呢——”
“……”
“清荷,刚才刘婕妤突然把你叫去做什么?”
“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清荷轻笑两声,只是几道气声,听起来并不清晰。眼眸里水光乍现,笑意却不减。昔日那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自己甚至能够记得清她每一瞬的动作、语气、神色……
……
“主子,已经打听清楚了。”
“是慎小仪先出言挑衅,穆充华身边一个名唤霓星的婢女与之产生口角。于是慎小仪便想动手,清荷就替那霓星受了一巴掌。”
赵棠手肘撑在案几上,支着下颔。
听到这话,她挑了眉梢,眸光却渐渐变冷,轻声,“是么——”
闻音抬眼觑着她的脸色,就知道这会儿她的心情恐怕不大好。
毕竟清荷作为她的逆鳞,每每涉及她的问题,主子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赵棠转了视线看着一旁桌子上搁着的鎏金掐丝珐琅手炉,那是那日她险些被宜妃刁难时,祺妃赐给她的。
如今她算是祺妃的人,但是颜如玥毕竟投入祺妃麾下的时日可比她长得多,她轻易难以撼动。
不过,来日方长。
只不过如今穆充华的身子不是应当静养么,怎么又跑到御花园去了。
她收回视线,“清荷伤得重么?”
“不算重。”
“那就好。”赵棠舒了一口气。
“你去太医院那儿拿点药给她送去——”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烦躁地轻啧一声,“算了。”
如今清荷进了同心殿,倘若被人发现她与清荷之间有联系,反而棘手。
虽然是如此,赵棠难免心生烦躁。倘若不是刘婕妤,她不至于连带清荷回绮春轩都不可以。
赵棠咬紧了牙关,“暂时少关注一些同心殿的事,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
突然,赵棠目光触及一旁桌子上的梅花糕,眼珠一转,勾起唇角,身上的郁气尽数消散。
“闻音,替我梳妆。”
她之前倒是脑袋发昏,如今她是位分低微,但是不代表她什么优势都没有。
赵棠瞥了一眼紧闭的门,嘱咐道:“顺便让文池揣点银子去膳房那儿让他们煨些鸡汤。”
文池将鸡汤送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赵棠摸了摸盖子,还滚烫着,砂锅下头还有一个小炭盆。
赵棠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池掏出了怀里的赏钱要递给赵棠,机灵地道:“奴才这次去膳房要鸡汤的时候,那里的人可没敢要主子的银子。都是知道主子您受宠,忙不迭就把鸡汤送来了。”
赵棠笑了笑,“那便留着赏你吧。”
虽然她只是个选侍,那些人却是一个个都会看风向的。
文池赶忙打了个千,“奴才多谢主子的赏赐。”
他原本还以为主子不会再用他了,没想到主子不计较之前的事,对绮春轩里的人都没有多加苛责。
为了重新赢得赵棠的信任,他自然是要将她吩咐的每一件事做好。
“闻音,把汤提着,咱们去长乐宫。”
……
永宁殿外,刘鸣候在门外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鼻腔里都是冰冷的空气。
今儿这天儿可真够冷的。
他暗骂一声。
不过——
他眯起眼睛,凝着视线看去,远远走来的那个人影看着像是如今颇为得宠的赵选侍。
赵棠撑着油纸伞,走近永宁殿。
“刘公公,本主来给皇上送些汤,还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刘鸣看着她,不禁感叹一声。
果真是同人不同命。
当初孟美人初封的时候,可没眼前这位受宠。不过也难怪,这位长得可真是好看,就连他刚才一晃眼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都叫人觉得心里砰砰跳的。
“请赵选侍稍等。”
如今这位赵选侍风头正盛,他自然愿意卖她这个面子。
赵棠踏进永宁殿,好奇地偷摸瞟了一眼四周。
这是她在除了临华殿以外,第一次来到长乐宫的其他地方。
永宁殿是长乐宫的偏殿,一向作为皇上的书房使用。而前面的长信殿则是接见大臣们的地方,隔壁的太和殿是皇上的寝室,临华殿只有妃嫔侍寝的时候才会使用到的。
只不过她也没敢多看,先是给皇上请了个安。
卫炀搁下手里的狼毫,抬手示意她起来“你怎么来了?”
赵棠从善如流地从闻音手里接过鸡汤,搁在旁边空置的桌子上,“妾身想着今儿天冷,便来给皇上送些汤汤水水暖暖身子。”
卫炀闻言点头,“你也是有心了。”
一旁的刘友见状,示意让人试毒,然后才将鸡汤端到皇上面前。
赵棠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宫里的规矩。
卫炀接过那碗澄黄的鸡汤,上头的油脂早就被撇得干干净净,升腾着热气。
虽然永宁殿一直烧着地龙,但是今儿终归是太冷了,他喝了汤只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赵棠看他喝了汤,才开口道:“其实妾身今日来这儿,也是有一事想要求皇上。”
闻言卫炀挑眉,将手中的碗搁下,“什么事?”
赵棠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衣角,放软了声音,含糊地说着,“就是,前些日子穆充华不是升迁后又迁了住处,妾身想着要送她贺礼……”
她抬起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怎么?”
卫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幅模样。
赵棠嗨呀一声,鼓起了腮帮子。原本明艳的面容这会儿看来只觉得生动可爱,“妾身想着要不皇上赏赐妾身点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的刘友听到这话,就觉得心中大惊。
这位赵选侍真不知道是无知无畏还是什么。明晃晃在皇上面前讨要东西,还要将御赐之物送人。
“你这是想借花献佛?真是打得好算盘。”
卫炀佯装着不悦说道。
赵棠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见卫炀虽然话是这么说,眼神却并不凝重。
她得寸进尺将手顺势往下捉住了他的手,讨好地晃了晃,“这不是妾身这儿都没什么好东西可送的吗?”
“毕竟皇上也知道,妾身出身不好,她们都……”赵棠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妾全身上下也都是皇上赐的东西。”
卫炀叹了一口气,反手扣住她的小手。
也难怪她来跟他讨赏赐,她出身卑微,又册封没几日。手里哪儿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也都是自己赐给她的。
“朕记得库房里有个青花缠枝香炉,到时候你送到同心殿吧。”
他这是应允了,赵棠惊喜地抬起头,眼里都含着笑意。
到底是年岁小,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
“你呀——”卫炀怜惜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随后赵棠又与他撒娇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卫炀目送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转角处。
想到刚刚她说到一半停了的话,忆起前几天冬至宴上那蒋氏对她的出言不逊。
到底还是位分太低了。
卫炀摩挲着扳指,略一思索,吩咐道:“刘友,让人拟旨晋赵选侍为才人,赐封号珍,顺便再多挑点赏赐给绮春轩送去。”
“是。”刘友恭敬答道。
看来这赵选侍,不,珍才人,这段时间确实深得圣心。今后一段时间,可得要卖她几个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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