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桂兰自然也是没有想到,楚静竟是这样无私大度的一个人。
老顾家的人虽然不能说是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但至少他们却懂得家人相处和睦,才是一家人幸福下去的真谛。所以,打从楚静嫁到他们家的时候,杨桂兰就十分的疼爱楚静,只是单纯觉着,这孩子着实是可怜了一些。既然她和顾星辰有缘,那杨桂兰就拿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对待了。
而杨桂兰对楚静的好也是真心真意的。作为母亲,有些时候也会无意间偏向了自己的孩子,她自认自己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的,若是他们兄妹之间将来有什么不合,应该就是楚静这个大嫂没有从中间调和好。
可是,今天听了顾其修的话之后,杨桂兰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惭愧,她是完全没有想到楚静会这样做的。
杨桂兰看了看躺在自己内侧已然睡得香甜的顾倩倩,心中感慨万千,也自是十分庆幸,他们一家能够这样幸福和睦。
“说起来,还是灵犀没有福气啊!嫁到老高家那样的家庭中,从胡美英那里受了多少的欺负!他们家老大媳妇也不是吃素的,没少给灵犀为难。若是老高家也能和咱家一样和和美美的,就算是让我现在就死了,我都没有遗憾了。”
顾其修伸脚蹬了杨桂兰一脚,斥责她说话不吉利:“说什么呢!”
“我就是那么打个比方。”杨桂兰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笑着解释道,然后抬手拉了拴在床头上的灯线,关了灯说道:“好了,早些睡吧!明天和孩子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翌日。
积雪又覆盖了一地,整个村子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中。顾灵犀站在门口,望着这一片雪白,纯净而又安详。
顾灵犀想,若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如同这白雪一样,内心纯洁干净,那这个世界又该是怎样的一番美好?可是,每个人都会如同积雪下的灰尘一样,总是有着一些污点。
这个世界原本很美好,只是有了一些不美好的人存在。
顾灵犀裹了裹脖颈里的围脖,将嘴巴掩藏在围脖里。身上穿的是母亲给她做的厚棉衣,脚上蹬的是母亲亲手纳的大棉鞋,活脱脱的一个七十年代末的农村妇女形象。
这个时代还没有全球暖化的迹象,冬日里冷的要命。顾灵犀若是与在市里一样的打扮,回家怕是真的会被冻僵的。
更何况,这西周村和东周村相隔不算太远,若是她穿的太时髦,到时候传到胡美英的嘴里,免不了又要惹出一些什么不痛快来。
顾灵犀迈出脚步,积雪咯吱咯吱的作响。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张罗着贴对联了,有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自家门前扫着积雪。
顾灵犀搓了搓手,拿起门前早就准备好的铁锨和扫帚,开始打扫门前的积雪。
她想起了一首童谣,是这样唱的: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粘糖瓜,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而今天,就是小年。从今天开始,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过年了,这几天的时间过得尤其快,几天功夫就到新年了。
想想这时候真的处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而她颇有成就之后,她仿佛就再也感觉不到过年的感觉了。
她和高志远那些年的关系有些冷淡,婚姻关系也不过是强力支撑着,每个年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因为,每个年节,她和高志远都要装出一个很相爱的样子,演戏给他们的儿子看。
原本以为离婚之后,就不用再在这种折磨中生活下去。可是,与高志远半辈子的情感,她哪里能这样轻易地放弃?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是她最想念高志远的时候,但是,她那高傲的性子,注定她绝对不会向高志远低头。
儿子!
她想起了他们的儿子。
离婚之后儿子判给了高志远,顾灵犀因着与胡美英之间多年的恩怨,本不想妥协,想要上诉,可高志远对顾灵犀说了一句话,当时,他坐在桌前十分淡然的说道:“让恺恺跟着我吧!我会善待他,你也可以随时来看他。这样,也算是在我失败的人生中给我一个警醒,可以时刻提醒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错在了哪里?那时候的顾灵犀固执的认为,高志远错就错在了他总是站在他母亲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从来不曾顾及过她,让她感觉在这个家庭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尤其在后来,顾灵犀越来越成功,也是她和高志远拉开一段距离的主要因素。胡美英总是拿了这件事情来说事,说是顾灵犀今天的成功,完全是因着高志远的牺牲。就连离婚的时候,胡美英都不放过,与顾灵犀要了五百万,美其名曰孩子的抚养费。
后来的顾灵犀也曾回想过,高志远到底错在了哪里?仔细想来,有些时候高志远并非是完全向着胡美英说话的。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顾灵犀对胡美英有着太多的厌恶,或多或少的就将这样的情绪发泄在了高志远的身上。
儿子!
她和高志远有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而她重生前,儿子也已经生了二胎了。她和高志远之间,这一辈子就没有平静过,临老临老了,却还是被高志远给救了一回。
那个年纪,都当爷爷奶奶了,可高志远临死前对她说的话,却是顾灵犀认为这一辈子高志远说的最动情,最深情的情话。
不管这辈子到底发生了啥,我的心里一直是有你的。
简单而又动听,却用尽了高志远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
如今想来,她的性子确实是太过执拗了,与高志远之间,磕磕绊绊的一辈子,她怎么就没有试着去体谅一下高志远呢?他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又何其好过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