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正玄, 秽气分散。驱邪破魔,元灵神魄......”晏归荼低低地念了句破魔法咒,只见道清光凛然射出, 冲散了堵在下山路山的那群阴兵,在乱军之中破开条宽敞道路。
“快走。”凌江羽见状, 立刻呵斥那群还陷入混乱和茫然的村民离开。
村民们从恐惧和混乱中回过神来, 立刻鱼贯下山。
“你们快走。”李栓用手势着急地比划着。
晏归荼见状,对他微微笑了笑,“无妨, 你们且下山去,等我们收拾了这里的残局再走。否则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
李栓还不肯走, 倒是他们村子里的两个小伙子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拖着离开了山上。
晏归荼等村民们几乎都已经撤离走了, 这才撤销了自己布下的结界。
被结界拦住的阴兵顿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在场的四个大活人身上。
但是晏归荼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那些原本奔他而去的阴兵突然都失去了目标,转而将攻击对象锁定为他家的三名弟子。
“这都是些低级的护墓散兵, 你们几个且去试炼看看能支撑到几时。”晏归荼懒洋洋地坐在一根横向的树枝上, 手里把玩着几颗黄金打造的骰子,左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树下的三名弟子们, “为师赌你们能撑半个时辰。”
司华年、云君眉、凌江羽:“......”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 就已经被水泄不通的阴兵团团围住。
司华年眼睁睁地看着个手持长刀的阴兵挥刀砍向自己的头顶,下意识地抓起手里的颗雷火弹扔了过去。
只听得轰隆声巨响, 周围的大片阴兵被炸翻在地,随后很快便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见这个方法有效, 司华年立刻又找出一大堆雷火弹握在掌心,游刃有余地用手中的雷火弹和冰魄针处理蜂拥而来的阴兵。
云君眉浑身软若无骨地踩着九宫八卦步伐游走在阴兵之间,那群疯狂的阴兵却硬是碰不到她的衣角半分。她本能地想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惑心术对付这群敌兵, 但在意识到了对方并非有意识的生物而只是一群傀儡般的怨灵之后,转身法就开始布置阵法。
少女的身姿灵活如同玄猫,手中的灵石时不时扔下颗,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之内,她就布置好了她眼下最为擅长的困字诀阵法。
只见她双目突然一亮,手指掐诀轻呵了声:“临!”
阵法之中上百个阴兵便硬生生被困在其中,犹如无头苍蝇般胡乱冲撞。
少女轻启朱唇,又喝了声:“兵!”
顿时,阵法中的阴兵化为一团乌有。
见这种方法有效,云君眉心中一喜,又接二连三地布下阵法,大片大片地解决着不断从底下涌出的阴兵。
只有凌江羽还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把眼睛都闭上,不去看身边那群凶残无比的阴兵。
不过他选择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在司华年和云君眉两人中间,再加上两个师兄师姐有意无意地将他纳入庇护圈,他所在的位置反而是最安全的。
晏归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继续有下没一下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半个时辰是他算出来的弟子们在源源不断的阴兵攻击下能够坚持的极限。
不过小三儿耍了个小聪明,知道师兄师姐会照顾他,就站在那里躲懒,这样算下来的话,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到。
晏归荼干脆靠在树上开始闭目养神,只不过他的神识却依旧警惕地关注着树下面弟子们的举一动。
下秒,凌江羽猛地睁开眼睛,将双目锁定在地面上的某个方位,随后面无表情地掏出晏归荼送给他的双灵鹿皮手套戴在手上。
这双手套用了几乎快化仙兽的灵兽皮毛缝制而成,中间还掺杂了极品鲛绡和千年冰蚕丝,可谓是百毒不侵。晏归荼也是担心自家弟子在自创炼丹的方式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放翻了,才想办法找凤凰搞了这样一双可辟百毒的手套送给凌江羽。
注意到凌江羽掏出这双手套带上,晏归荼来了几分精神,饶有兴致地用神识打量着自家三弟子,这小崽子想做啥?
很快,他就明白了凌江羽在做啥。
凌江羽直接在自己选定的位置倒下去一瓶见风就散的淡绿色药粉。
也不知那药粉是什么做成的,在瞬息间便钻入地下,消失得踪影不见。
晏归荼愣了秒后,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小三儿这家伙最聪明。
所谓阴兵出行必然是有人类在地下控制这群阴兵才行,它们就像是被丝线操控的人偶,若是没有人在幕后操控,这群没有意识的阴兵根本不会有任何攻击的行为。
凌江羽通过神识找到了通往地下古城的入口洒下药粉,地下操控阴兵的人只要吸入了点点药粉,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很快,所有的阴兵都直愣愣地伫立在原地,齐刷刷地转向凌江羽所在的方向。
凌江羽微微咧开嘴,突然拿起云君眉放在旁边的七星锤狠狠地往地面上砸,原本平整无奇的地面忽然下陷了大块,露出了藏在地面之下的整齐石阶。
头巨大的玄猫从石阶通道中冲出来,只是脚步却虚浮无力,踉踉跄跄奔了几步后就无力地软倒在地。
在师徒几人的注视下,那头玄猫渐渐地化为一头拥有猫耳猫尾的人类。
晏归荼从树上跳下来落到那人面前,低头看着不断地艰难喘息的人:“你是李园吧?”
地上的人愣了下,随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李园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相也颇为清俊,即使是妖化后也不见多么狰狞,温文尔雅的模样依旧像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冒出头发的猫耳和身后不安晃动的尾巴。
“为何要操纵阴兵攻击村民?”司华年收回自己的武器,蹲下后难以理解地追问李园。
既然李园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在盗墓贼手下救下了李栓,就说明他对这里的村民还是善意的。既然如此,他指挥阴兵攻击村民的行为就显得与自己之前的行为相悖了。
闻言,李园扫了几人一眼,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你误会了,我操纵阴兵不是要攻击村民,而是要驱赶你们这群入侵者。”
只不过这几个人恰好挡在了村民前面而已。
司华年挠挠头:“呃......好吧。”
“我们可不是入侵者。”云君眉闻言,很不高兴地纠正李园的语病,“我师尊可是好心想帮你们村子里的人把那群盗墓贼清理了,只是你自己先下手了。”
李园闻言,半信半疑地看了晏归荼一眼,随后又补充了句:“好吧,就算是这样,你们完成了任务也可以回去了。”
晏归荼淡淡地看了他眼,转头吩咐凌江羽:“把解药给他。”
凌江羽微微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把颗浅绿色的药丸塞进李园的嘴里,随后才淡淡地提醒他道:“个时辰以后,你身上的毒就会解除了。”
“此处有阴兵聚集,地下必然为天然阴气汇聚之所。”晏归荼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园,义正言辞道,“天长日久,阴气汇聚阳气衰弱,不仅是这里的村民,甚至是这方圆百里的生物都会被阴气所伤,化为七杀之地。身为修道之人,本座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还有个晏归荼不会就此止步的重要原因是,这南明离火就近在眼前,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拱手让给男主。
既然乾坤鼎都已经到手了,这南明离火他也自然笑纳了。
李园不知道晏归荼心底扒拉得啪啪响的小算盘,语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这里的阴兵尽在主人的管辖之下,千百年来都安如泰山,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主人?”晏归荼微微挑眉。
李园瞟了晏归荼一眼,选择了沉默。
主人在他濒死的时候出手救了他,又将半人半妖无处可去的他收留下来,于他而言恩同再造。
“我且问你,你可知你这妖物原型的来历么?”晏归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园。
李园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做了妖怪大半年,但是对于自己妖怪的本体的确是一无所知。最初他以为自己是只猫妖,但是体型却比寻常猫妖大了几十倍不止,他也不敢贸然去询问脾气阴阳不定的主人,这个疑问便也直留在了他心头。
“此怪名为方相,乃是镇墓神兽之。外形似狸猫,然可驱逐魍象。”晏归荼道,“你受袭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因为你的血与镇墓神兽的石碑无意间融合,鲜血的味道将底下古城的主人从沉睡中唤醒,所以他顺手将你召为镇墓神兽,替他看守古城的唯一入口。”
李园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按照晏归荼的说法,他难道真的只是一头看守陵墓的神兽?
晏归荼见李园愣住,轻笑声后又问他:“你就那么确定你那位主人没有害人之心?村子里死去的家禽家畜的确有部分是李栓刻意为之的,但是那更多部分的牲畜如何死的,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李园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村子里死去的禽畜下落在哪里,即使他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毕竟那些阴兵之中总有几个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而在他们觉醒之前的夜里,总是嘴角带着血迹折回沉寂多年的古城。
“主人他很厉害,你们要当心。”许久之后,李园吐出这句话,随后化为一道玄光消失在远处的林子里。
那群阴兵随着李园的离开也逐渐溃散,直至最终化为一缕缕轻烟。
晏归荼带着自家弟子们沿着阶梯往下走,越往下,几人越觉得周围的气温在降低。司华年和云君眉的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他们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的灵气来抵御外头的寒意,只是这阵寒意无处不在,他们运转了半天灵气也收效甚微,呼吸之间都能看到口鼻附近有淡淡的白雾凝结。
倒是凌江羽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只有眼尖的晏归荼才看得出这小弟子怡然自若的假面之下,也被冻得关节僵硬,皮肤冰冷。只是凌江羽皮肤太过白皙,所以即使是被冻得面色发白也看不大出来。
这小子,还挺能忍。
“这底下阴气太重,故而温度也低。”晏归荼扫了眼两侧墙壁上结出的薄冰,随手祭出一个结界将三名弟子护在结界之中。
结界里的温度温暖很多,三名弟子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凌江羽习惯性地想要跟在晏归荼身后拽住师尊的衣袖,却又在看到师尊的侧脸后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他向自己发过誓,不会再有任何僭越之举,只要默默地守护着师尊便好。
然而下秒,他落寞垂下的手却被晏归荼主动抓住。
晏归荼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家小弟子挣扎无比的内心世界,只是温柔地告诫几人:“这里昏暗路滑,当心些。”
他们的脚下如今已经是一大片冻得坚硬的玄冰,若是行走在这上面不快些,很容易就会被玄冰把人的靴子死死地冻在冰面之上。
不知下行了多久,晏归荼终于见到了被封印在大山深处的这座古城。
这座城的规模很可观,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它的尽头,城头上的旌旗早已被岁月腐蚀风化,就连木质的旗杆也只剩下腐朽的空壳。
暗红色的斑驳城门只能依稀辨得出当日的繁华盛景,布满铜锈的门环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干涸的护城河里,白骨堆积如山。
千年前的惨烈战场在这刻又如此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几人眼前。
晏归荼眨了眨眼,忽然发现这切并非幻觉。耳畔战士们激烈的嘶吼声和寒风抽打在脸上的感觉如此真切,真切到云君眉三人都用愕然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师尊。
晏归荼微微眯上眼眸,淡淡道:“不必怕,这是有人用溯流之法逆转时光,把千年前的景象转移到我们眼前。不过......”
晏归荼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施法之人的修为必然在大乘期之上。唯独突破了大乘期的修为,才能用使用这种几近于逆转乾坤的强横法术。
也就是说,施法者的力量与晏归荼在伯仲之间。
“师父,这阵法似乎难以破解。”云君眉直认为这溯流之法乃是一种幻境,连用数十种破阵诀都无法将这真实到可怕的幻境破解。
晏归荼缓缓摇摇头:“此种阵法乃是十大禁忌阵法之,非你如今所能破解。且随这阵法主人的指引去,看看他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三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打算亦步亦趋地跟在晏归荼身后渡过这阵法。
然而阵天旋地转之后,三人却惊异地发现在自己的意识似乎是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不要惊慌,这也是溯源之阵的力量之,可以将入阵者随即代入阵法中的人物。”晏归荼正要提醒几个弟子,才意识到他们此刻定然是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能皱了皱眉,低头先打量了下自己的打扮和周围的环境。
‘他’此刻置身于栋空旷且华丽的大殿中,殿门敞开着,隔着宫殿前面的竹林,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慌乱奔逃的宫人。
那些宫人慌乱地抢夺着值钱的珍玩玉器,古董宝石,又相互推搡着往宫外逃去。
然而‘他’置身的这栋宫殿之中尽管摆满了价值连城的珍宝首饰,那群宫人却恍若未觉,或者偶尔望过来的眼神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根本没有人敢踏足这栋宫阁半步。
晏归荼倒是可以看得清楚自己附身的人是什么模样。
穿着袭淡蓝色绣竹纹长袍的年轻男人,唇红齿白、面若好女,只是手脚接为玄铁锁链困住,根本无法逃出这宫殿半步。
突然,名侍女匆匆步入殿中,眼神绝望地望着男人:“公子,城破了,城破了!陛下生死不明......”
男人脚下阵踉跄,眼神空洞地看着敞开的大门。
他犹记得,那个不可一世的霸道男人离世时,是如何嚣张地警告他:不许逃,等着朕拎着那叛贼的人头回来,为你庆生!
然而,他却再也等不回来那个男人了。
晏归荼有些无语地看着委顿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牙疼。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鬼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