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沂风收到方导那边的结果之前,网上关于他被公司雪藏的消息也发酵到了最高点。
一批营销号趁着《风华》和即将上线的《邀月》拉起来的热度，给出好几个不同的猜测版本,顾沂风的出道作品还没上线就已经在路人中间刷了一波存在感。
只不过这存在感好坏参半就是了。
顾沂风看过后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营销号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些猜测，全靠凭空捏造，有点理智的网友都不会被他们带节奏。
距离试镜那天过去五天后，顾沂风终于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方泽，电话接通后先是跟顾沂风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一会儿问他身体怎么样，一会儿问他最近有什么安排。
他这番表现，顾沂风心里差不多有了底。
“方泽,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没关系。”
难为他这么考虑自己的感受，明明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少交流。
方泽尴尬地停顿了片刻，叹口气说：
“其实方导挺欣赏你的,试镜下来也觉得你各方面都很合适。只不过最近网上有些关于你的负面消息，方导听说后特地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你确实被弛艺雪藏了,而且现在跟某个高层的关系很僵,最近网上的一些消息都是他找人散布的。”
“是有这么回事。”顾沂风垂下眼睫,呼吸微滞。
方泽也挺不好意思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方导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他对自己的影片要求很高，也绝不允许在演员身上出这种幺蛾子。所以就算有景总施压,他也不会妥协。”
说到最后，方泽又是一叹：“实在对不起了顾沂风，我也没办法劝住我爸,他太固执了。”
爱惜作品爱惜名声的导演在娱乐圈并不多，方导有如今的地位不容易，顾沂风能理解。
“没关系，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方导，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
跟方泽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顾沂风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良久，他嗤然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自嘲。
成功接了一部《邀月》，他差点忘记李振是怎样睚眦必报的人了。
方泽的话应该没有全部说出来，顾沂风觉得李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已经亲自联系过方导了。
要不然按照方导在电影圈的地位，又怎么可能单纯因为顾沂风是个被雪藏的艺人而做出放弃他的决定？
方泽有句话顾沂风是信的，虽然方导不至于会因为一个李振而忌惮，但他背后的弛艺却也不是好得罪的公司。
方导不是不能抗衡，他只是怕麻烦。
为了一个没名气的小艺人，并不值得费那么大功夫。
虽然不知道李振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现在结果放在这里，顾沂风注定无缘这部电影。
想到这里，顾沂风给景淮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下才接通，景淮的声音明显暴躁：“你等等，我现在有点事，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说着，对面正要把电话挂上，顾沂风连忙开口：“换部戏吧。”
电话没有挂断，但是景淮也不吭声，就这么沉默着。
顾沂风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情也沉闷得厉害。
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其实对这部电影抱有很大的期望。
上辈子这部电影在暑期档上映后刷新了国内的票房记录，男一号更是凭借精湛的演技拿到了影帝。
顾沂风倒不是说想借着这部电影爆红，他更多的是对卓教授这个角色的期待。
大概是因为卓教授这个角色表面光鲜实则脏腐，让顾沂风联想到曾经前途光明但后来又堕入深渊的自己。
他想要尝试用卓教授的身份在电影里穿梭，成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景淮忍了半响，到底是没忍住，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起来。
“那个姓方的我真是给他脸了，说什么庙太小塞不下这尊大佛……他是不会正常说话吗？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啊？一个李振就让他怂成那样了？”
景淮是跟顾沂风差不多时间接到的电话，不过他接到的是方导的电话。
在电话里方导委婉表示了拒绝，还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补偿顾沂风。
笑话，谁稀罕他的补偿啊！
要不是方导挂得快，景淮铁定还要多骂上几句。
“怪不了方导，我现在身份尴尬，他避让也是应该的。这是部好电影，不能因为我添那么多隐患，方导的决定是对的。”
顾沂风嘴上理智地分析着，但表情依旧带着失落和颓丧。
感情和理智，总有没办法兼容的时候。
“对对对，对你个头！顾沂风你就是头猪！”
景淮气地不行，更多的还是无力。
要不是暂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顾沂风的身后，他才不会让这人受委屈呢！
顾沂风被景淮一顿骂不但生不起气，反而心里的郁结也消散了很多。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六点，景淮应该已经下班了。
“要一起喝酒吗？”
顾沂风问道。
“喝酒有屁用？喝酒能让李振那个狗屎玩意儿遭到报应吗？”景淮没好气地骂。
只是骂了一句后，他又紧接着愤愤地接了一句：“喝！”
等两人抱着一箱啤酒爬到顾沂风住的居民楼的顶楼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顾沂风将手里的酒箱放在水泥地上，随后靠着墙边坐下。
景淮皱着眉嫌弃地看了眼脏兮兮的地，瘪着嘴也坐了下来，昂贵的西装裤顿时被抹上了脏灰。
“你别告诉我你经常来这儿。”景淮把大衣裹紧了些，忍受着寒风打开了一罐啤酒。
大晚上的他居然陪顾沂风跑天台来吹冷风，也是够够的。
顾沂风单手拉开易拉环，往嘴里灌了口冰凉的啤酒，冻得心肝脾肺肾都一哆嗦。
但随之而来的畅快感，也让他长长舒了口气。
“没有经常来，只是偶尔，不开心的时候会上来看看风景散散心。”
景淮往空无一物的天台上扫了一圈，接着抬头看了眼乌漆嘛黑的天空，再瞧了瞧周围只能看见的亮着灯的居民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其实顾沂风也没有完全坦白，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上来天台。
上辈子刚被雪藏的时候，他倒是经常会一个人上来。
也不是看风景，就是想待在一个比较空旷的环境，吹吹风，想想事情。
“没事，你别担心，这部电影也不怎么样，姓方的近几年拍的电影质量下滑得厉害，还指不定会拍出个什么牛马来呢，不拍也好。”
景淮不怎么会安慰人，但听着顾沂风那么说，他心里不好受。
顾沂风听了倒是笑笑：“没有缘分罢了，这部拍不了，就找下一部拍，弛艺不能绑我一辈子。”
“就是说，等你想开了准备走了，我这边立刻帮你解约！到时候随便什么电视剧电影，你想拍什么拍什么，没人敢拦你！”
景淮豪气地说着，和顾沂风碰了碰酒。
他接着又说：“我已经在找人帮你物色下一部戏了，现在拍剧拍电影的导演多了去了，光挑都能挑花眼。我一定给你挑个最好、最合适的！”
两人聊着天，几瓶酒就这么下去了。
光喝酒到底是有些无趣，他俩吹冷风也吹够了，便下楼回到顾沂风的家里，重新弄了几个小菜，也不喝啤酒了，从顾沂风的冰箱里拿出两瓶白酒来继续喝。
“你别说，你大学那会儿多双标啊，对着高梓陌你就各种好，换别人你就冷淡多了。”
景淮喝得有点上头，迷糊得表情都生动了许多，一聊起大学里的事情就停不下嘴。
顾沂风比他好一点，但脸也红了一些。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对他一直都是对待好朋友的态度，别人跟我关系没那么好，我当然会平淡一点。”现在提起高梓陌，顾沂风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波动了。
时间是个好东西。
“你还说呢，我都看到了，他晚上发烧你还火急火燎背着他去医院，这正常吗？”景淮不忿地拍着桌子，未免发出噪音，他拍桌子的动作幅度大，但声音并不大。
“还有还有，他有一次打篮球崴了脚，你急得自己都差点崴了。”
景淮越说越不高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顾沂风身边，拿着自己的酒瓶子给顾沂风杯子里倒酒。
“这不是挺正常的么，还有，你都怎么看到的啊，在哪里看到的？”
顾沂风是真好奇，景淮都怎么注意到的这些？
明明有些事情连他的舍友都不清楚，景淮却说得有模有样的。
“我就是看到了，我牛逼！”景淮在自己胸前比了个大拇指。
顾沂风又好气又好笑，看他比完大拇指身形更不稳了，还伸手扶住他的腰帮他稳住。
景淮把手里的酒瓶子放下，半眯着眼睛低头看顾沂风。
那双淡褐色的凤眼此刻被酒意晕染成深色，眼底的笑意仿佛一根羽毛搔动着他的心。
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开大灯，只在厨房开了盏小灯，昏昏暗暗打在顾沂风的脸上，连阴影都好看得要命。
景淮看得眼睛都直了，两手抓住顾沂风扬起的脸，低头皱着眉头舌头打结地说：
“你背他去医院那晚，我可难受了。我喝多了，还摔倒了，眼睁睁看着你一脸温柔地背着他出校门……我就在校门口旁边那棵树下面，可是你看不见我。”
说着说着，景淮扁了扁嘴，眼里闪了晶莹。
那是大三下学期的某一天，景淮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喝得烂醉。
他怕被景城骂，不敢回家，就歪七扭八地回了学校，准备在宿舍睡一晚。
他一喝多就容易晕，摸不着方向，那些混蛋把他送到校门口就嚷嚷着去下一轮了，他只能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往宿舍楼走，半道儿上还左脚拌右脚摔了个敦实。
也就是他坐起来气得捶地那会儿，顾沂风穿着白衬衫，牛仔裤，面色焦急地背着脸红得不正常的高梓陌，风一样从景淮身边跑过去了。
景淮那时候就是难受，难受得要命，比喝多了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还痛苦。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爬不起来，喊不出声。
他更明白，自己就算爬了起来喊出了声，顾沂风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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