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世子……
侍女祝瑶打了个寒颤。
她小声道:“王妃,冒充皇家子嗣,是大罪。”
“不会有人发现的。纵然发现了,他是大雍皇子,本妃是大雍皇后的亲妹妹,谁又敢杀他,谁又敢杀我?靖王府里,姜侧妃仗着膝下两个儿子,欺负本妃很久了。如果本妃有个儿子,如果本妃有个儿子……”
靖王妃几乎快要捏碎茶盏。
祝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取下她手里的茶盏,“话虽如此,可所有人都知道,十九年前,小世子刚出生不久就早夭了,如何假扮得了?”
“如何假扮不了?就说是稳婆作怪,用死婴替换了我的孩儿,后来辗转被卖到南家,成了南家的养子……”
靖王妃越说,眼睛越是明亮,“祝瑶,人只要大胆,什么事都可以办成。就像我姐姐,虽然是女子,不也能执掌大雍朝政?你马上去见靖西侯,本妃要与他详谈。”
正要去见南宝衣的萧弈,被靖王府的人拦下。
他注视着远处的华贵马车,挑了挑眉。
酒楼雅座,清幽华贵。
靖王妃把来意大致讲了一遍,注视着萧弈的目光格外温柔,“姐姐许久未曾收到锦官城的消息,心里很是担忧,因此派我前来问候。天枢令牌,沈小郎君,她都很关心。”
沈议潮就跪坐在萧弈身侧。
他送走那些个军中统领,瞧见有贵妇人邀请萧弈,就跟着来了。
他双手拢在袖管里,清秀出尘的面庞上涌现出难得的激动,“大姑母当真关心我?!”
“是。”靖王妃面带微笑,“你便是沈小郎君?果然风姿卓绝,不愧是天下四大公子之首。”
沈议潮面带红晕,温文尔雅地朝她拱手,“二姑母远嫁时,我还年幼,因此不识得您的身份。沈议潮在此,给二姑母请安!”
“好孩子……”
靖王妃嘘寒问暖,尽情展现起慈母般的关切。
萧弈始终面色淡漠。
他懒洋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劳烦姨母转告她,天枢令牌下落不明,沈议潮同样下落不明……哦,沈议潮可能在赶赴锦官城的路上,被豺狼虎豹吃了,也未可知,总之是回不去了。”
“萧弈!”
沈议潮愠怒。
这可是他逃离萧弈,回长安继续当贵公子的好机会!
什么叫他被豺狼虎豹吃了?!
什么叫他回不去了?!
“弈儿真是顽皮。”靖王妃微笑,“看见你们表兄弟手足情深,我这当长辈的真是高兴。可惜我的孩子刚出生便亡故了,若他还活着,该与你们一样大。”
这话带着伤感。
沈议潮体贴地递上一块手帕,“二姑母莫要伤心,我与萧弈,皆是你的孩子。”
萧弈撇了撇嘴,弧度嘲讽。
靖王妃盯着萧弈,轻声道:“弈儿才华惊世,小小的锦官城,恐怕容不下你。依姨母之见,不如前往盛京城。那里有更大的天地,足够你施展拳脚。”
“你究竟想说什么?”
“弈儿,姨母是关心你的。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能为你安排一个好身份,比如,靖王府世子。将来继承靖王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好?”
萧弈摆弄着天青色茶盏。
过了良久,他哂笑:“听说姨母远嫁盛京城,过得并不如意。姜侧妃仗着膝下子嗣,在府里专权擅断,很讨靖王欢心。如果姨母始终膝下无子,想来今后继承王府的,会是姜侧妃的儿子。姨母诓骗本侯去盛京城,恐怕并非是为本侯前程考虑,而是为了你的地位。”
雅座陷入寂静。
秋风吹拂着水晶珠帘,更显此间清幽。
萧弈慢悠悠放下茶盏。
他起身,“沈议潮,走了。”
沈议潮迟疑半晌,在十苦和十言的威吓之下,只得被迫跟上。
靖王妃独坐蒲团,抬袖遮脸,缓缓喝了口花茶。
侍女祝瑶轻声道:“没想到,靖西侯这般心思敏锐。”
“得徐徐图之。”靖王妃沉声,“去打听打听,外间关于靖西侯的消息,任何消息本妃都要知道。”
“大雍皇后那边……”
“该传达的话我已经传达,你回信时,就照萧弈说的写,天枢令牌和沈议潮都不知所踪。”
“是。”
……
芙蓉花开,酒旗招展。
沈议潮骑着马跟在萧弈身后,双手拢在袖管里,沉声道:“虽然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我目前毕竟是你的幕僚。
“萧弈,以靖王世子的身份前往盛京城,对你大有裨益。靖王乃是当今南越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如果,如果皇子们都死光了,你甚至能继承南越皇位。”
萧弈信马由缰。
沈议潮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成为靖王世子,他甚至能光明正大地向南家提亲。
可是……
一想到靖王妃是那个女人的亲妹妹,他就生出浓浓的嫌弃。
“再说吧。”
他散漫地丢下这句话,往成衣铺而去。
成衣铺里。
南宝衣认真地为南承书挑选衣裳。
她眼光好,挑出来的衣裳很附和南承书的书卷气。
即使放在繁华的国都,也依旧称得上时兴精致。
挑了五六套,南承书腼腆道:“娇娇,这么多衣裳,我穿不完的。我母亲常说,男儿家无需太注重穿戴打扮,干净整洁就很好了。你是姑娘家,要穿得鲜亮些,衣裳多些也无妨,我领你去买袄裙吧?”
南宝衣欢喜应好。
如今虽是秋天,可今冬的新款袄裙已经挂在了铺子里。
“娇娇,这身花袄子好看,喜庆!买它吧?”
南承书高高兴兴地指着角落。
南宝衣无语。
这种大红底子搭配绿色小碎花儿的棉袄子,究竟哪里好看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南承书请大哥送进宫里的那件大花袄子。
原来四哥的眼光,一向如此……
她正要拒绝,南承书已经取下花袄子。
他兴奋:“娇娇,试试?”
南宝衣内心是拒绝的。
可是南承书的眼神那么明亮,表情又是那么高兴,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罢了,只当彩衣娱亲好了……
这么想着,她委屈地套上花袄子。
花袄子很是臃肿。
踏进门槛的萧弈,望着南宝衣,觉得她好像一只胖乎乎的花母鸡。
他笑出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