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宁一怔。
他不动声色地掸了掸袍袖,“娇娇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南宝衣把他拖到旁边,小声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大姐姐吗?这次退亲,大姐姐肯定很伤心,表哥,你不趁虚而入,还等什么呀?”
她小脸殷切,只恨不能替他向大姐表露情衷。
前世大姐姐被休之后,凄苦地沦为锦官城的笑柄。
那时表哥正在江南谈生意,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亲自登门求娶她。
就连聘礼和大婚规制,也都是按照头婚来办。
他把大姐姐疼到了骨子里,无奈那时的大姐姐一头栽进张远望编织的爱情陷阱里,最终抑郁而死。
表哥伤心过度,一夜白头。
他将万贯家财悉数捐给国库,自己只留了一把刀一匹马,义无反顾地投身军营。
他最终战死沙场,死时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姐姐的发钗。
春阳透过树叶间隙。
眼前的少年风姿俊朗、意态风流,正是最好的年华。
他笑笑,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娇娇年纪小,还不知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大姐姐才貌双全、温柔贤惠,理应配世间最好的男儿。我一个区区商户,平日里不是谈生意就是斗鸡走狗,怎么配得上她?”
南宝衣从他眼睛里读到了自卑。
她使劲儿摇摇头,掰着手指头说给他听,“表哥错了!第一,大姐姐这次是跟张家退亲,今后张家派系的官宦人家,都不会再跟她说亲。
“第二,大姐姐常年染病,能够容忍这一点的婆母犹如凤毛麟角,不论嫁到哪家都会受委屈。
“第三,大姐姐需要每日服食贡花丸,丹药贵重,蜀郡除了南家供养得起,也只有宋家和夏家。可夏家是怎样的虎狼人家,表哥怎么忍心让大姐姐嫁过去?”
宋世宁皱了皱眉。
显然,这些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恰巧,南宝蓉被侍女们簇拥着走过来,“娇娇。”
瞧见宋世宁也在,她连忙敛衽行礼,“宋公子。”
南宝衣悄悄去看自家表哥。
这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明明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尔虞我诈,居然在面对大姐姐时红了耳朵!
许是因为太紧张,他连看都不看大姐姐,满脸高深莫测,居然只简单地“嗯”了声!
南宝蓉无奈地笑了下。
自己大约天生不受异性欢迎,张远望不喜欢她,这些年就连娇娇的表哥都对她爱答不理。
她行了退礼,落寞走开。
南宝衣气得捶了下宋世宁,“表哥,你是不是傻?!”
宋世宁委屈,“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一看见她我就紧张,我一紧张就说不出话……”
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南宝蓉。
那时他爹娘还在,正月间他随爹娘去南府拜年,所有小孩儿都在院子里玩雪,唯有南宝蓉孤零零坐在火炉边,艳羡地看窗外热闹。
他凑过去,问她为什么不出去玩儿。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打小生病,受不得风寒。
他很可怜她,就从外面偷偷捏了个小小的雪人儿,抱进来给她看。
她很喜欢,于是请他吃她亲手做的糕点。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块糕点很甜很甜,跟她弯起的眉眼一样甜。
那时候他就想啊,这么好的姑娘,若是他将来有幸能娶到,一定把她好好藏在掌心娇宠,不让她受风寒,不让她受委屈。
还要请天下最好的神医,治好她的病,让她能和别的小孩子一样玩雪……
后来爹娘离世,他扛起府里的生意,渐渐就很少有机会见她。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每每瞧见她都会脸红紧张,连话都说不完整,更别提表达爱慕……
南宝衣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团扇,一本正经道:“舅舅和舅娘都不在了,府里也没个能为你做主的长辈……我寻思着,还得我亲自去祖母面前提一句。祖母那么厉害,肯定能想明白这桩婚事有多好!”
宋世宁惊诧地看着她。
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笑道:“娇娇,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老神在在的,瞧着怪可爱的……”
“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南宝衣生气噘嘴。
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
虽然前世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但两辈子加起来好歹也快三十岁了,宋世宁在她面前就跟孩子似的,才不能被他摸头!
表兄妹打闹的场景,落入萧弈眼中。
少年狠狠捻着那枚压胜钱,气息凛冽摄骨,眼底像是藏满了来自极北之地的风暴。
南宝蓉正要跨进门槛,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禁温声:“娇娇和宋公子是表兄妹,自幼打打闹闹长大,感情一向很好。”
萧弈沉声:“我和娇娇,感情也很好。”
南宝蓉顿了顿。
为什么她有一种萧弈在吃醋的错觉?
她把这种错觉抛到脑后,感慨道:“娇娇和程公子订婚之前,我还以为她会嫁给宋公子。毕竟他们青梅竹马,还有一层表亲关系,比旁人要来得亲近,没想到……只盼着程公子是个靠谱的男人,万万不要苛待娇娇。”
青梅竹马……
表亲关系……
比旁人来得亲近……
萧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南宝蓉被他的气场惊吓到。
她暗道自己真是一点儿异性缘都没有,连自家府里的兄长都对她不耐烦。
她明明挺守妇道的……
她不敢再杵在这里,急忙踏进正厅。
南宝衣和宋世宁说完话,意犹未尽地回到萧弈身边。
她见萧弈似乎不大高兴,于是从袖里取出一块糖,关切道:“二哥哥,这是表哥给我带回来的关东糖,又酥又香,你尝尝?”
萧弈没搭理她。
南宝衣以为他没听见,凑近两步,认真地举起糖块,“二哥哥,关东糖——”
萧弈拂开她的手。
糖块滚落在地,正巧被某位路过的婢女踩了一脚,雪白糖块瞬间变得乌黑肮脏。
南宝衣蹙眉,心里委屈得厉害。
仿佛被人踩坏的不是糖块,而是自己的一腔好意。
她咬着唇,弯腰捡起糖块。
她抬眸盯向萧弈,忽然鼓起千万分勇气,恶狠狠地把糖块砸他脑袋上!
砸完就跑!
这周五开始三更
菜菜一章两千字啊,不要用章数来形容我更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