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写信的是谁
等到了沈归晚的院子,沈夫人看了一遍。
这个院子在沈家一隅,潮湿阴凉,但她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只能委屈沈归晚先住着,等过些时日再让人收拾一间宽敞的院子。
只是见东西准备的还算齐全,沈夫人这才放了心,道:“准备的匆忙,这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一定要跟母亲说。”
沈归晚脑海中倏然闪现了几个画面……
破旧漏风的茅屋,整日酗酒的男人喝醉了便就是对她拳打脚踢,还有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只配住鸡笼的赔钱货!”
倏然,又是阴暗潮湿,十几个女孩子挤着的通铺里,被子里散发着终年都晒不敢的霉气。
“你们的爹娘将你们卖给了我,从今日开始,你们便就是红袖坊的人。乖乖听话,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运气好的话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若不肯乖乖听话,妄想跑出去……的就和外面这个贱人一样!”
他们将一个赤条条的人丢在了这些不过十来岁的孩子面前!
那是一个比她们稍微大些,衣服被扒光,浑身青紫的女孩子。女孩子只剩下一口气,身上除了鞭痕就是骇人的青紫,不知道在临死前她究竟受过怎样的虐待。
后来,她从十几个人的通铺,换成了四个人的房间,渐渐的有了自己的房间,但耳边终日萦绕着的是女孩子的哭声,闭上眼看见的是那浑身**被虐待而死的女孩子……
沈归晚闭了闭眼,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淡淡道:“我看这里很好,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见沈归晚主动提及了从前的事,沈夫人迫不及待的问:“归晚这些年你师傅待你好不好?”
沈夫人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会受委屈,但听说她被宫中的医女收养,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纵使她虽不及繁漪在沈家这般锦衣玉食,但应该过的安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学得一手好医术,也算是另一番其余奇遇了。
沈归晚垂了垂眼睫,并不想去回忆那些阴暗窒息的记忆。
在那些模糊的记忆里,幼年住在的是不能遮风挡雨的草棚,每天起早贪黑的干着活,连饭都吃不饱;后来被卖了之后,日子相反倒是过了好些,虽然每天还是被迫练舞、学习各种讨好男人的技艺,但起码能吃的上一顿像样的东西。
而那个时候,沈繁漪呢?却是沈家掌上明珠,锦衣玉食,夺走了别人人生的她,如今在沈家的地位竟也没受到丝毫影响……
沈夫人纵使舔犊情深,但同样的她对沈繁漪那个养女亦是感情深厚,再加上她在沈家没有实权,连给她换间宽敞的院子权利都没有,更不要说为她做主了。
所以,她按下心中不平,淡淡点头,道:“这些年,我过的还算不错。”
沈夫人闻言,心里头一酸,但见沈归晚神色淡漠,还是强忍住眼泪,问:“今日给祖母请安,你祖母没为难你吧。”
说着又连忙补充解释道:“本来我该陪你去的,可早晨怀瑜病了,请大夫耽误了所以……”
话音未落,只见沈归晚似笑非笑道:“方才沈怀瑜撞我的时候生龙活虎的,那样子可不像是生病的。”
沈夫人神色一僵,难道勉儿早晨是装病,故意拖住她的?
不,不可能!
怀瑜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肯定是巧合。
沈归晚只是点了沈夫人一句,并没有在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缠,不等沈夫人开口,又道:“祖母慈爱,一直在对归晚嘘寒问暖,很是关切呢。”
当然,若她今日在沈繁漪咄咄逼人的气焰下,稍微露一丝胆怯,恐怕她今日没那么容易脱身。
沈夫人没看出沈归晚神色异样,见沈归晚没被欺负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有没有被姐妹欺负?”
沈归晚想道了临离开前沈繁漪那难看的脸色,语气轻快道:“当然不会,姐妹们相处都很和睦呢!”
沈夫人这才放了心,望着沈归晚有满腔的心底话,但沈归晚反应太过于冷淡,也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沈归晚不知沈夫人心中复杂,问沈夫人:“昨日匆忙,女儿还有些要紧的事忘记了问母亲,您可知向扬州写信的人是谁?”
这也是除了沈繁漪之外,唯一知道她沦落教坊的人,甚至这个人将整个沈家玩弄于鼓掌之中,又不知其目的是什么,沈归晚不得不防。
沈夫人轻轻摇头,道:“此事我们也查过,但一无所获,可能并不是咱们沈家人,而是当年在青云山躲避兵祸的旧人。”
提及旧事,沈夫人目光变得幽远起来:“十多年前,这南方一代可没现在这般太平,时有兵祸发生,我与城中的女眷们都在青云山上避难。当时我已身怀六甲,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生下了你,我与身边的侍女失散,当时青云山人多混杂,谁知就……”
说到这里,不禁再度垂下了泪。
谁知阴差阳错,一场兵祸,竟是让自己与亲生骨肉失散。
沈归晚递了帕子,给沈夫人擦拭了泪水,等她情绪平静了下来,沈归晚才问:
“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而已,家里人又怎会信呢?”
当初在扬州教坊司的沈氏女收到信,千里迢迢前来寻亲沈归晚可以理解。毕竟若她真的是沈氏千金,对于深陷泥泞之中而言无异于是莫大的救赎。
但沈家这样的世家对血脉之事尤为在意,又怎会如此轻信?
“因为当时除了信外,还有一块玉佩,正是当年在青云山我在昏迷之前,我放在孩子襁褓里的那块。”
后来玉佩遗失,沈夫人以为是在混乱中有人见财起意,所以将玉佩盗走。
当时,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身世,只是当时沈家人来接她,她性格懦弱不敢言明自己将孩子丢了。
更后来,因为沈繁漪出生之后,沈家开始官运亨通,一跃成为金陵四大世家之一。就连素来不喜欢她嫌弃她没能生儿子的老夫人,也将这个孩子视若瑰宝,她更不敢提了……
谁知这一错过,便是整整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