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拼了命地往回跑,将老妪一人留在了原地。
老妪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禁失笑,喃喃自语,“上一回这汤……你可也没喝呢。”
这话什么意思?阮蘅愈发迷糊, 可在她见到那老妪从河水中舀了一碗水端过来时,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
“喝了就能忘记所有事情,往前走, 你便能获得新的一生,没有恨与苦。”老妪将碗递了过来,引诱着她喝下去。
阮蘅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身后的人会追赶上来,“阿玠,阿玠!”
梦中有一老妪立于桥头,在她经过之时喊住了她,“姑娘。”
阮蘅看着她,眸中起疑,“老人家, 可有何事?”
老妪听她这话,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阮蘅不解, “老人家, 您笑什么?”
老妪只是慈祥地看着她, “姑娘要去往何处?”
阮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要去往何处,就是我第一回来。”她在这走了许久,根本寻不见出路,依稀见着这有一座桥,便走路过来。
她在虚幻的梦境之中沉浮,将自己的一生又看了一回, 满是遗憾, 却又似乎不留遗憾。
“老身在此多年, 见过的人都一清二楚。姑娘可不是第一回来这儿了。”
一双手伸了过来,“阿蘅,我来带你回家了。”
阮蘅缓缓伸出手,在触及他手中的温热时,便感觉到一股力突然将她一扯,他猝不及防,往前倒去。
可不论她怎么呼喊,身旁都是漆黑一片,无人回应,她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中乱窜,无措感油然而生。
“阿玠!阿玠!你在哪,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可身旁只是呼啸的风声,掩盖住了她所有的呐喊。
“阿玠……”
“阿蘅!”
这一声让阮蘅陡然一震,她猛然抬起头来,进黑暗的远处泛起一点点微光,愈来愈近,伴着脚步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她厉声呼喊:“阿玠!”
脚下一空,她骤然睁开眼,从窗台映射的暖阳落在她脸颊上,其间的温热才让她觉得这一切有些真实。
“阿……玠……”待她开口之时才发觉她的声音已嘶哑得不像话,只是这两个字说出口已用尽了她的气力。
床榻旁的人突然一动,抬起的眸中满是疲倦与脆弱,看到瘦小的人儿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他竟觉得有些不真实,他试探着唤了一声,“阿蘅。”
“阿玠。”她的气息虽虚弱,可这两个字却是异常清晰。
阮蘅只一眼便知,李玠这两日应当衣不解带守在她身旁,他下巴上都生出了细密的胡渣,是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显现过的沧桑。
李玠起身拖着她的面庞,满眼疼惜,“可有哪里不适?我让廖叔给你来瞧瞧!”
“不用。”阮蘅挪了挪身,感觉后背不似先前那般灼热疼痛,“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好。”李玠端了温水来,将她小心翼翼扶起,喂到嘴边,“小心烫。”
方才的梦极其真实,面前的人也不似有假,而阮蘅直接抓住她眼前的。
看着阮蘅突然缩进他怀中,将他死死环扣住,李玠以为她是劫后余生的担惊受怕,亦将她回抱住,“不怕,都过去了。”
怀里的温热才让阮蘅愈渐有了真实感,“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一片黑夜里走啊走,身旁什么也没有,我后来看到一座桥便走了上去,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奈何桥。桥上站着孟婆,她给我喝孟婆汤,让我去轮回,喝了汤就会忘记你们了,我不想,我便拼了命跑回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在那也不知等了多久,就见你提了灯过来说要接我回家。”
阮蘅死死抱着他,“我以为那个你是假的,我只是想试一试,好在你没有骗我,你真的带我回家了。”
“嗯。”李玠一遍又一遍抚着她,“不怕了,我们回来了。”
阮蘅初醒,人依旧有些思绪不清,“我是不是没有死?”
“不会,你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李玠松开她,“若是不信,你咬我一口试试。”
阮蘅瘪了瘪嘴,“咬你我又不疼,我哪里知道是真是假。我睡了多久?我感觉这一夜睡了许久,我身子都有些麻木了。”
“你睡了两天两夜。”李玠将空碗摆在一旁,眼底是抹不开的担忧,“头还疼吗?”
阮蘅摇了摇头。
“可还想吐?”
阮蘅依旧摇了摇头,“倒是有些饿了。”
“那后背呢?”
阮蘅微微挪动了身,与往日有异,“感觉后背有紧绷之感,不疼,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李玠终是起了笑意,“那便没事了,不必担心,你后背的脓疱已然开始结痂,会难受是必然的,你再忍几日好不好?”
“结痂?”阮蘅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结痂了?那……那是不是就说我没事了?”
真的快好了?这一切来得让阮蘅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再让廖叔给你看看。”李玠看着面前之人的迷糊劲儿,知晓她还未完全醒来,便又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去做。”
“我想吃枣泥糕……”
“还不可。”李玠低声安抚着她,“你身子初愈,还吃不得这些,我让人给你去备些清粥。”
阮蘅有些失落,嗔怪地看他一眼,“既然如此,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见她还有气力顶嘴,李玠便知晓她身子应当并无大碍了,“想吃什么,我明后日再给你备下,只是今日不成。”
阮蘅浅浅一笑,颔首应下。
廖大夫来得极快,李玠前脚出门,他后脚便跟了进来,给阮蘅仔仔细细把了脉,探了额头,这才点了点头,“不错,身子恢复倒是挺快的,虽说最难这一关已经熬了过去,可往后几日也是不可忽视的,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不可散漫。”
见李玠被阮蘅“哄”出去重新整饬自己,廖大夫这才压着声道:“听说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阮蘅知道廖大夫说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
“当真有效?”
阮蘅唇角含笑,“廖大夫不是看在眼中吗?待我身子痊愈,再试一试最后一步就都知道了。”
她的一生尤为短暂, 只有八个字:爱而不得,恨而不舍。
“阿玠。”阮蘅蹲在原地,不知所措。
四周静得可怕,直至最后,就连风声也不可听闻。阮蘅哆嗦着身子将自己埋在膝中。
阮蘅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喝,我不想忘记你所有事情,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