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走吧。”阮蘅拖着银春挤出了人群。
“姑娘真的没有不适吗?还是让大夫瞧瞧——”见阮蘅瞪了她一眼,银春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跟在后头。
她昏过去了?阮蘅只觉得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怪在何处。
她脑中有些混乱,周遭熙攘的人群令她有些不适,她有些烦躁,不愿再待在此地,拉上银春扭头就走。
今日恰巧是初六,赶上市集,街两旁铺子林立,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散落的摊子皆是琳琅小物什与府里吃不到的零嘴,可阮蘅却是兴致缺缺。
“你不许走,待大夫替我家姑娘瞧过了再议。”
……
“姑娘。”银春踏着碎步跑了过来,将阮蘅搀扶起,“姑娘,可有哪儿不适?奴婢已让人去寻回春堂的大夫了,估摸着半柱香就来。”
阮蘅就着她的手起身,拂了拂裙衫上的尘灰,望着围观闲人与站在人群中低头颤巍的车夫,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争吵声、议论声糅杂着叫卖吆喝声,纷杂涌入耳中,搅得阮蘅有些头疼。
阮蘅捂着头不适地睁开了眼,“银春……”
“哎哟姑娘,行行好,饶了我这一回吧,是小的不长眼冲撞了二位,给二位赔罪。”
“姑娘不记得了吗?”银春神色一紧,“方才我们走在路上,这人驾马车撞上了姑娘,姑娘你昏过去了。”
掌柜的亲自替她包起来,“怎的阮姑娘今日想吃茯苓糕了?不来点枣泥糕?”
阮蘅皱了皱眉,“瞧你这说的,我又不是第一回来买茯苓糕,今日又想吃了不成?”
“阮姑娘,这是刚出炉的枣泥糕,可要来一些?”
叫住阮蘅的是五芳斋的掌柜,在这街上也有十余年了,他家的糕点阮蘅从小吃到大,掌柜的早已认得她。瞧着掌柜今日满面红光,想来是赚得体满钵满。
铺子挤满了贪嘴人,百种的香气缭绕在她鼻尖,可这一回阮蘅却婉拒,“今日不买了。”
可说是争吵,实则也就她一人在撒泼,李玠是不屑与她吵的,更甚者他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李玠爱吃的便是这茯苓糕,于是乎那侧院的杜氏便一门心思钻研,她就想不明白了,那杜氏也是半路出家,手艺能比这铺子的好?
“来俩盏茯苓糕吧。”
“成成成。”掌柜的将纸包小心翼翼递到她手中,“阮姑娘慢走。”
阮蘅付了银两,转身就走,“走吧银春,回府。”
掌柜的望着阮蘅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当真是他年纪大记岔事了?他分明记得这阮姑娘是第一回来买茯苓糕啊。
“姑娘,你怎的突然想吃茯苓糕了?”银春是阮蘅的贴身婢女,阮蘅的喜好她摸得一清二楚,阮蘅从来不吃茯苓糕的,说味儿太重,吃不惯。
“问那么多做什么?”阮蘅觑了银春怀里的纸包,撇了撇嘴,“我不吃,就不能是给旁人买的吗?”
银春抱着两包茯苓糕默默跟了上去,心中却更是疑惑,府里也没人爱吃茯苓糕啊,姑娘这是给谁买的?
见阮蘅在低头沉思,银春便也不敢打扰。
待走了一柱香工夫,银春疑虑愈来愈深,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阮蘅颇为嫌弃地觑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了?浑浑噩噩的,自然是回府啊。”
银春:“……”
回府?阮府在城东,她家姑娘往西走做什么?
这头银春思绪紊乱,而阮蘅却是豁然开朗。
阮蘅忽而驻足,回头看向银春,她终于想起来了,为何今日总觉得哪里怪异,就是这儿!
方才不仅是那铺子掌柜又或是银春,都一口一个“姑娘”唤她,她不是嫁给李玠做了献王妃吗,为何不唤她一声“娘娘”?
阮蘅拍了拍银春脑门,“想来你还需好好学规矩了,别总在外人面前姑娘姑娘的唤我,若是让那姓杜的听着了,又要找个由头来寻我麻烦。”
银春一脸茫然,她家姑娘在说些什么?学什么规矩,为何不能唤她姑娘,姓杜的又是谁,寻什么麻烦?
银春正要问出口,却见阮蘅已背身而去,她赶忙跟上,“姑娘,阮府在东二街口呢。”
阮蘅蹙眉,“回阮府做什么?”
银春一噎,这回的还有第二个府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那姑娘回的是哪个府?”
阮蘅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自然是献王府啊。”
银春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犹如寒日冰冽,手中的温热的纸包此刻也冷得令她发颤。
献……献王府!怎好端端的要来献王府?
待回过神时,只见阮蘅已三两步上前,向着那巍峨朱门而去。
银春抬起头来,望着门匾上浩然的“献王府”三个大字,差点昏死过去,门口伫立的石狮瞋目而视,只叫她心底发怵。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阮蘅恍若未见,径直往里走,可不过两步,便被守卫拦下,“此乃献王府,闲杂人等勿入。”
阮蘅本就因与李玠争吵而憋着一口气,如今听得“闲杂人等”几字,气血涌上心头,“何意?李玠竟还不准我入府?”
守卫神色一变,“大胆,竟敢直呼献王名讳!”
阮蘅平日里也不是吃素的,她捋起袖子就向前迈了两步,“你们可是今日新来的?当真一点规矩也不懂,也不瞧瞧你们面前的人是谁,我可是你们献王明媒正娶的献王妃!还不让开!”
那守卫嗤了她一眼,满是鄙夷,一把将她推开,“哪里来的疯癫女子,速速离去!”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银春死命将阮蘅往外拉,她这下是明白了,她们家姑娘魔怔了,怕是方才撞坏了脑子,“姑娘,我们先回阮府!”
“银春,连你也帮衬着他说话。”阮蘅将她推开,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侍卫愤愤道:“我知晓了,你们可是那姓杜的安排在此的!她就是不安分,成日里想着挑拨离间。杜若思,你给我出来,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那二侍卫面面相觑。
这一出引得临街的人纷纷围观,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是哪家的姑娘,竟敢在献王府外喧哗?”
“我瞧着像太傅家的那位。”
“阮家的二姑娘?”
“可不就是她,太傅真是宠爱这女儿,养得她愈发娇纵,这下好了,篓子捅到了献王府,我倒是要瞧瞧此事该如何收场。”
“这姑娘莫不是疯魔了吧,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献王妃。”
“谁知道呢,哈哈哈哈。”
……
这些话阮蘅自是没听见的。
“我要见李玠!让他出来见我!”今日不见着李玠,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李玠,今日与你争吵就当是我的错,可你也不该这般羞辱我,若我父亲知晓了,你也讨不着好果子吃。”
他竟敢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给她面子,那就休要怪她不客气。
“姑娘姑娘。”银春也顾不得什么了,将怀中的纸包一丢,上前就捂住阮蘅的嘴,手止不住发颤,“姑娘莫要说了。”
银春向着二位不住地躬身以示歉意,“二位大人,我家姑娘身子不适,方才她是胡言乱语的,莫要责怪,我这就带她回府。”
献王是什么身份,这冒充皇戚可是要掉脑袋的。
银春也不知阮蘅哪来那么大气力,挣扎了片刻,还真就挣脱了。
“银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今日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别来掺和,给我站一边去。”
“姑娘姑娘。”银春急得跳脚,这围观之人愈发多了,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姑娘名誉都受损。
那侍卫见阮蘅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真的动手,对另一人道:“你速速去禀报王爷。”
银春将阮蘅拉直一旁,心急如焚,“姑娘,你定是方才伤着脑子了,什么献王妃什么杜若思的,都是没有的事儿!你还未出嫁呢。”
阮蘅一怔,什……什么?
“说什么呢,我嫁入献王府了,我是他的正妃,今日一早我还与他争吵了,这不就带着你出了府吗?”阮蘅生怕银春不信,指着地上的纸包,“这是李玠最爱吃的茯苓糕,我特意给他买的。”
“不是的,不是的……”银春确信她家姑娘是失了智,当务之急是将她送回府,“姑娘你还未出嫁呢。”
阮蘅心中咯噔一声。
还未出嫁……怎么可能呢……
可银春不会诓她,银春的话让阮蘅也怀疑起自己来,她脑中混乱不堪,思绪翻涌,可毫无头绪。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那侍卫匆匆而来,“王爷说了,今日之事王爷不予追究,还请姑娘速速离去。”
银春终是松了口气,“姑娘,我们回去吧。”
阮蘅未动,身子有些发颤,“他是这般说的?”
难不成真的是她弄错了?可不可能啊,她对天发誓,她当真早已嫁给李玠了。
“我就想见他一面,见了一面我就走。”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得弄清楚了。
阮蘅拾起茯苓糕,掸了掸纸包上沾着的尘灰,“劳烦大哥将这个替我转交给李……献王吧,见到这个他会明白的。”
那侍卫头一回瞧见这般难缠的主,没了法子,又抱着茯苓糕入了府。
这一回,他还未至书房,“王爷”二字刚出口,便听屋内传来似玉如石之声。
“丢出去。”
“人也丢出去。”
“你没长眼睛?没瞧见我们姑娘走在路上吗,若是我们姑娘真出了事,你如何担待的起!”
话音一落,阮蘅便瞥见案头上摆着的茯苓糕,思绪便有些飘远。
今日一早她与李玠争吵了一番,一气之下便带银春出了府。
“姑娘,大夫还未来呢,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