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人民医院。
林卫东木讷地坐在病床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气管里似乎塞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曾经可爱活泼的女儿，现在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虽然呼吸平稳，但脸色惨白，即便昏睡着，两只手紧紧握着拳头。
那手背的关节，依然可见白色的骨头。
这件事儿，不知道女儿会怎么想，能不能接受。
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不管女儿怎样，林卫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不见了。
美好的生活忽然阴云密布，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看不到前路，看不到黎明，一切，都变得没有意思。
他不愿去想重生的事情，也不愿管生意，更不想看到那个叫做吴娜的女人。
“卫东，你还好吧？”
秦初雪满脸担忧地站在一旁，看到果果昏睡，身旁的男人死气沉沉，她的心像是被刀凌迟似的。
但是作为一个旁人，她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发觉，自己是一个外人。
前几天终于明白林卫东为什么一直不接受自己。
是因为他死去的老婆。
而今天，在那个混乱的办公室，那一层伤疤居然被当众揭开，血粼粼让人不敢直视。
她怕，怕林卫东从此以后会一蹶不振。
怕这个终于走出阴暗的男人，再次回到以前成天酗酒的状态……
“笃笃笃。”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林果的家长，麻烦出来一下。”
秦初雪刚打算出去。
只见人影一晃，林卫东晃晃悠悠跑了出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拍着林卫东肩膀说道：“目前来看，身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一直不醒的原因，应该是受了太大刺激。”
“那，那该怎么办？”
“这个……只要慢慢开导，慢慢安慰，虽然她没醒，但应该能听到一些话语。”
林卫东点了点头：“谢谢。”
医生走了，林卫东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看着病床上的林果又开始发呆。
“卫东，你——”
林卫东抬起手挥了挥，低沉的声音就像从地狱中传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
秦初雪抿了抿嘴，眼眶红红的：“那我去买点吃的。”
——
晚上十一点。
从中午到现在，没能听到林卫东说一句话。
即便秦初雪父母来了，依然没有吭声。
在一片抑郁的气氛中，秦初雪送别了父母，回到病房。
而林卫东不知什么时候靠到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蹑手蹑脚走到病床边，坐下来。
此时的果果，依然闭着眼。
脸色不见好，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深深叹了口气，秦初雪小声说道：“果果，阿姨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可别忘了，爸爸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你呢。”
“难道你希望看到爸爸又像以前一样每天喝大酒么？”
“难道你想爸爸为了你也一直难过不开心么？”
“果果，等你醒过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你不是最喜欢吃阿姨做的菜菜么？你不是喜欢去玩淘气堡，去看打老虎么？”
“你不醒过来，阿姨怎么带着你去做这些事情呢？”
说着说着，憋了一天的眼泪，此时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一种铺天盖地的痛楚几乎就要把她淹没。
伸手抓着紧紧握着的小拳头，秦初雪不停说话。
她想尽一切办法想把果果从昏睡中唤醒。
十分钟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依然没有效果。
没有效果就继续说，秦初雪说得嗓子哑了，眼泪流干了，依然没有放弃。
说到最后，她埋头，用额头贴着果果的小拳头，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额头忽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力道。
是手指！
手指在动！
急忙坐直身体向前看去，林果睁着眼睛看过来，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浮，那是笑容！
秦初雪激动得直接站起来，转头惊喜喊道：“卫东，果果醒了！”
“轰”的一声。
林卫东站起来，当看到果果之后，愣了愣，嘴角一撇，瞬间哭了起来。
一个男人，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嚎啕大哭……
——
中午两点。
自建房二楼角落的门被“哗啦”一把推开。
林卫东双手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先行进屋。
把东西放到餐桌上，回头笑道：“果果，今天上午玩累了吧，好好休息，爸爸现在给你去开电视看《大耳朵图图》。”
林果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秦初雪咬了咬嘴唇，跟着走进屋，赶紧去拧了一张洗脸巾，帮果果把脸上的汗珠擦干净。
“果果，今天晚上阿姨给你做红烧排骨和青椒牛肉丝好不好？”
林果点点头。
“待会儿跟阿姨一起做给爸爸吃？”
林果依然点点头。
秦初雪鼻息一酸，泪腺蠢蠢欲动。
立马转身去收拾买回来的菜。
躲开果果的注视。
从医院醒过来之后，果果一句话也没有说。
除了微笑，点头，也几乎没有其他什么表情。
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果果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原来那个说“好吃得很”的果果不见了。
原来那个说“我最喜欢秦阿姨”的果果不见了。
想到此处，秦初雪终究还是没能憋住，眼泪不可控制地滑落脸颊。
赶忙抬手擦掉眼泪，两三步走出房门。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心都要碎了。
冲过长廊，冲下楼梯，冲到自建房背后的一处没有人的菜地里。
秦初雪蹲下来，双手捂着嘴放声大哭。
可是那声音被极度压抑，只传出“呜呜呜”的小声呜咽。
似乎是生怕果果听见似的。
林卫东把目光从摇晃的木门处收回来，目光稍稍暗淡之后，咧嘴一笑，看起来就像现在耀眼的阳光。
“果果，来，跟爸爸一起看电视。”
把果果抱到床边坐下来，林卫东坐在一旁，兴趣盎然：“以前爸爸没有好好陪果果看过动画片，今天就陪果果看一下午，好嘛？”
林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林卫东坐了几秒，又起身去餐桌上的口袋里搜罗一会儿，最终拿着两个棒棒糖走过来。
“爸爸一颗，果果一颗，我们边吃棒棒糖边看动画片。”
林果接过棒棒糖，小心翼翼撕开包装纸，依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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