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基里,皮尔斯舱。
所谓皮尔斯舱,顾名思义就是“专属于皮尔斯的卧舱”。
它设置在艉楼下一层偏近侧舷的位置,与艉3号炮门相隔两个舱室,与左15号炮门相隔一个舱室,兼具有视野开阔、结构坚固、高度适中、环境清幽等特点,是船上一等一的风水宝地。
然而自从获得特勤编队的提督任命之后,皮尔斯就只在马斯喀特攻略中短暂地以提督实习生的身份登上过瓦尔基里。
更多的时间,这个舱室被用作瞭望宿舍、伤员宿舍或者客舱,就比如现在,住在里面的就是德雷克商会的临时拍档代表,哈利.谢菲尔德少校和莱斯.米兰迪中尉。
他们以情报专家的身份加入到拿骚之行,原本是为了给在拿骚举目无亲的德雷克商会提供一点可靠而专业的支撑。
可事实证明西格完全低估了洛林在海盗世界的威慑力。
瓦尔基里像个莽汉一样开进了拿骚的港湾,洛林像个莽汉一样带着七个人登上了海盗帝国的腹心,然后西格绞尽脑汁才接触到皮毛的情报就那么到手了。
瓦尔基里拍拍屁股准备打道回府,情报专家们在一路上最伟大的成就就是凭自己的力量克服了晕船。
这让心高气傲的哈利感到挫败,那种隐含的情绪和当年万圣节行动中的登陆和离岛别无二致。
明明在人心的算计上,洛林表现出的能力远不如西格通透,但就是凭着恰到好处的鲁莽和蛮力,主动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洛林那边。
“再这么下去,双簧就要变成独角戏了……”
哈利趴在窗户边,郁闷地吐了一口长气。
“少校,你在看什么?”莱斯好奇地凑上来。
“看野猪们集体跳崖。”
“野猪?跳崖?”莱斯学着哈利的样子趴在栏杆上,只看到一成不变的海,还有不远处越追越近的沙嘴海参号。
“刚才瓦尔基里减速你感觉到了吧?”
“嗯。”
瓦尔基里的减速很明显,降下半帆,舰艏下沉,航速从12节往上跳水到7节,哪怕是他们这样的旱鸭子也不可能错过感觉。
“79年吧,我们在丹博里机动,补给断绝。那时中校带我们突袭了一个大陆军的马场,抢到了足够的马和两周的食水,你记得吧?”
莱斯郑重点头。
那一次八连奉命在宽正面吸引两个民兵团的注意,1比20的兵力比,极端不利的战场环境,但司令部承诺的补给却还是像往常一样迟迟不到。
为了活命,西格带着他们在整个宽正面反复机动,但连续几场长距离的突袭还是让八连弹尽粮绝,伤兵满营。
莱斯的手臂当时中了一枪,被几位同僚轮流背着,好几次看到了死神的幻影。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西格还是找到了两个民兵团之间的缝隙,抢下了一座马场,让八连确保了安然撤退的机动能力。
“中校带着我们骑马逃跑了么?”哈利问。
“我隐约记得好像是伤兵太多……”
“抓来的医生说伤兵需要两周静养,贸贸然疾行,至少有20个人会死在路上。”哈利帮助莱斯回忆了当时的背景,“所以中校做了什么?”
“放出消息,驱车慢行,把近一点的莱斯利团引进了山谷……”
哈利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那时候中校让我带着十个人做诱饵,她跟我说,跑得越快越好,但如果莱斯利团跟丢了,就以逃兵罪送我上军事法庭。”
“哈?”
“那一次的结果,莱斯利团追着我和二班跑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人困马乏,她带着莱恩抄了人家的尾巴,把整个团部埋进了山谷。”
“莱斯利团溃散,谢尔西团东逃,我们在马场安安稳稳休息了一个多月,直到所有人的伤势都全愈了,疑神疑鬼的司令部才接管了无人防守的丹博里。”
“瓦尔基里正在做的事和我当时做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哈利扭过头看着船尾白色的轨迹,“她的速度并不慢,降速前是无可企及的高速,降速后是拼尽全力似乎就可以赶上的奢求。”
“全力以赴是一种魔咒,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对当年的莱斯利团而言是追击途中可能遭遇突袭的风险,对我们身后的海盗来说,就是即便追上了,他们又能对瓦尔基里做些什么。”
说到这儿,莱斯总算听懂了哈利的所指,虽然这份迟来的领悟实际上没有任何切实的意义。
瓦尔基里的行动不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就像是现在,大概是嫌身后的巴格追得太慢,瓦尔基里进行了一次有失水准的航向调整,又一次大幅降低了自己的航速。
航速4节,稳定攀升。
她对沙嘴海参号的诱惑变得愈发直白,如果之前是【加把劲,你就快要追上我了】,那现在就是【加把劲,再不追,你就永远追不上了】。
沙嘴海参号鼓帆疾追。
9节对5节,不足千米的船距。几分钟后,沙嘴海参的舰艏终于从哈利和莱斯的眼前超了过去,艰之又难地追赶,一点一点,奋发向前。
很快她就获得了四个炮门的射击角度,但瓦尔基里的速度已经恢复到与她齐等的地步,无论她如何追赶,都不能再争取到第五个炮门的射角。
这就是极限了……
有个声音在沙嘴海参的舰长的耳边响起。
“主炮1至4号,副炮1号、2号全散弹装填,备战,以右舵倾角为信号,各炮自由抛射。”
他郑重地清了清嗓子。
“不久以前,水晶山咖啡号逃走了,我认为这是理智且正确的抉择!”
“毕竟我们都听到了哈瓦纳大胜利号沉没前的哀号,她的下场告诉我们,巴格型在那位白帜殿下的面前比瘦弱的孩子还要无力。”
“但是先生们,别忘了我们都是被团长从贩奴船上解救出来的货物,不管过往、未来如何,至少现在,团长仍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恩义理当得到报偿!”他正声说道,“趁着伟大的白帜依旧把我们当成无害的虫子,目标帆缆,一击即走。”
“不管这一击能对白帜的旗舰造成多少伤害,炮响之后,我们欠团长的就偿清了。那之后无论他再如何恳切地呼喊我们,我们都能问心无愧地一走了之。”
“我向你们保证,这是这场噩梦的最后一炮!”
“全员固定!”他伸手捏紧腰上的绳索,“右满舵,开……”
“左舷被弹!”
“敌舰失速!炮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硝烟弥漫在海上。
艾德雷在硝烟当中放下望镜,小跑几步登上艏楼,并腿立正向洛林回报。
“船长,斯科特先生说重新整帆需要三到五分钟。他认为这种强行解帆的降速行为很愚蠢,朱迪亚先生也觉得您今天放松过头了,这种极端的新战术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谁让我们没有被邀请去主会场呢……”洛林无聊地挥散萦绕在鼻尖的烟火气,“算了,我们的菜鸟们表现怎么样?”
“因为是在饱合过程中降速,弹道乱得非比寻常。”艾德雷老老实实回答,“22次炮击只命中三次,其中实心弹直击舰艏,穿壳,打烂了左侧锚舱,还有一枚链弹高飞命中,前桅在上13处断裂。”
洛林挑了挑眉毛:“上13?飞得那么高?”
“主要是我们的副炮可以轻松跃过巴格型的干舷,至于击碎前桅,他们还不具备130米外精准命中桅杆的能力。”
“菜鸟在初入赌桌时都是赌神。”洛林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前桅断裂,锚链沉海,帆缆纠结,除非返厂大修,否则这艘船是不可能靠自己航行了。”
“这么说,我们还需要一艘拖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