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月中。
随着岁末的临近,德雷克商会全面转入圣诞周期。
从新大陆到印度洋,到处都洋溢着节前的紧张和忙乱。原有的成熟的舰组被假期排班打得稀碎,航行事故率因此上升了三成。
就在昨天,连驻在皇家港的直属第二编队提督弗雷恩都收到了舰队参谋室的具名训斥,文中措辞之强烈,直让心已经飞到圣诞树下的各大分会噤若寒蝉。
洛林的亲儿子直属舰队收到公开训斥是这些天商会热度排行榜首的大新闻。
自它以降,第二是今年的圣诞假期将以15至40天不等的形式发放,具体参照就是每个雇员的岗位评分,而且是之前两年的平均分。
第三是商会预备在圣诞假期结束后启动筹建亚洲分会,资管公司正在征集志愿,入选者将获得持续三年,每年薪资上浮10%的优待。
还有第四,迈阿密的德雷克总工会出事了。
11月7日,总工会第三会计布达佩恩举报主席克拉克.纽伦斯贪污、滥权,故意制造资方与劳工矛盾等六罪,总会资管公司高度重视,由卡门亲自领队,调查组当天就封锁了总工会档案室。
调查工作持续了4天,11月12日,克拉克.纽伦斯以下共7人被德雷克终止雇佣,迈阿密治安官在总工会议事厅对他们实施了逮捕,同天移送至巡游法庭。
11月13日,总工会启动特别法案,在调查中收获极高评价的原副主席珍.艾玛希毫无争议地接任主席,着手组建新的总工会服务团队。
佛罗里达教区主教山达斯神父主持了艾玛***的就职宣誓,极少参加宣誓活动的洛林在百忙中出席,亲手把聘书交在这位总工会第二任主席,也是第一任女主席的手里。
他还发表了演说,要求总工会上下明确自己的天职与责任,更加用心地服务劳工,重建信任,弥补裂痕,做好资方与劳工间的纽带,而不是成为吸附在劳资矛盾情绪上的寄生虫。
11月14日,也就是昨天,德雷克总工会高层贪腐案在河口区第一审判厅开庭初审,德雷克劳工代表共369人列席旁听,迈阿密镇长迪普亚尼领衔陪审团。
在充分的证据面前,原主席克拉克.纽伦斯对其在1787年一年内贪污会费、活动费总计417镑13先令6便士,以及为了炮制假帐,恶意鼓动劳工与资方对立的指控供认不讳。
他的判决将在两周后的第二次庭审下达,如无意外,很可能要面临超过十年的强制劳动和至少三年的监禁生涯。
洛林和卡门正在聊的就是这个案子,地点是洛林的书房,边上还有王也和皮尔斯。
“卡门,贪污400镑的问题?”
“是事实。”卡门不屑地撇撇嘴,“一开始的时候,我让法拉明用炮制假帐恐吓布达佩恩会计。因为总工会的帐目散碎,经费使用人又普遍缺乏财务概念,哪怕工作再细致的会计也避免不了借贷不平。”
“调整借贷名目、选择性的拆分或合并借贷项都是常规的财务操作,哪怕在我们的财务条例中,这些行为是明令禁止的。”
洛林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哪怕布达佩恩是个一心为公的完人,你的指控也不会落空?”
“是的,做假帐的指控很含糊,哪怕他没有私人问题,我也有充足的理由解聘。”
“呃……然后就真查出问题了?”
卡门耸耸肩:“克拉克.纽伦斯是个蠢货。为了笼络各个工会积极活动,为他丰满公心、无私的人设,他私自设立了主席专项资金。
“整个会计室都是参与者,因为总工会的拨款很有限,他的专项经费得从成员工会的上缴款,也就是劳工们提交的会费里抽取,仅1787年一年就达到了400多镑。”
“看来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无产者的救世主,我高估他了……”洛林很有些郁闷,“接下来,关于总工会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正式认可了主席活动金。”卡门笑得妩媚,“项目经费由两部分组成,一部是成员工会上缴款的5%,另一部分是资管公司专项拨款,每年300镑。”
“这样一来新的活动金项就达到每年800至1000镑,只是不允许转结,也就是每年清项,余额不积存到下一个财务年度。”
洛林㤞异地扬扬眉:“上一个主席因为活动金下狱,下一个主席就得到了正式的活动金?”
卡门点点头:“珍.艾玛希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聪明人,她知道她的前任是因为走偏了立扬才被废弃的。而我这么做则更直白地告诉了她,克拉克.纽伦斯的霉运和钱没有半点关系,她的猜测全是对的。”
“看来我们的资本家工会终于可以迈入正轨了。”洛林合上面前的事件报告,抬眼瞅着正和皮尔斯下棋的王也。
棋是中国的象棋,石潮生送给洛林的礼物,皮尔斯踩着斜角用自己的士吃掉了王也动也没动过的車,正忙着抱怨清人小气,都打仗了也不愿把农夫招满。
洛林露出嫌弃的表情。
“招募士兵的时候精锐比人数重要,选择将领的时候智慧比力量重要,这是清人及以前的汉人在几千年战争史中一直信奉的真理。”
他说:“更何况东方王国的战争规模比你能想象得可怕得多。”
“这套象棋取材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时期的一场真实战争,战争的一方是楚国,另一方是汉国,两个国家隔着河水列阵,各自的规模都高达几十万人。”
咯噔!皮尔斯手里的卒摔在棋盘上。
“几……几十万人?”
“至少每个国家十万人是有的,东方王国和西方不一样,为了恐吓敌人,他们往往会夸大自己的军队规模。【聚兵四万号十万】,在他们看来,战争在征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皮尔斯不解:“一个国家的领袖毫无顾忌地说谎,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后上不了天堂?”
“天主教的异教徒本来就上不了天堂,而且难道你以为我们的政客就不说谎?都是一样的,说谎是人的本能,所以诚实才是教养。”
皮尔斯心虚地闪了闪眼睛,重新捡起棋盘上的卒子。
“十万人的军队,所以这个刻花纹的圆盘子代表两万人?”
“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皮尔斯兴奋了,啪一声把卒子往将边上一拍,占住了跑远的士的位置,骄傲地对王也说:“现在我有两万个农夫在城堡里放羊种地,你输定了!”
王也痛苦地捂住脸:“是是是,您圣明……”
这棋是下不了了。
洛林白了王也一眼:“你很闲么?难道那位石大爷在新大陆逛腻味了?”
“逛腻味不至于。”王也投子认负,“前天二位想去了圣戴拿的船厂参观,我向皮尔斯借了夜来香号。可谁知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暴雨,石姑娘晕了船,所以大爷才把北上纽约和波士顿的行程延后了。”
洛林猛飞过去第二个白眼:“石姑娘都身体不适了,你居然还有闲心陪皮尔斯胡闹?”
王也老脸一红:“主客之别嘛……”
“一般的客人不会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导游吧?”洛林促狭地笑,“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10号,你们在迈阿密滩参观码头的时候。”
王也被洛林挤兑得手足无措:“船长……老板,石大爷就是随口一说。我今年都过30了,和石姑娘差了近20岁,和大爷倒是只差了9年……”
“在清国这似乎不是个问题。”洛林想了想,“在欧洲也不是。我只看到你未婚她未嫁,怎么看都是一对好姻缘。”
“可是石姑娘才12……”
“只要你忍得住,完全可以等到她16岁再拿走她的处子贞操。”
洛林站起来,掀开书房的地图板,露出皮尔斯手绘的亚洲海图。
“王也,我就直说了。”他看着图说,“石潮生带着女儿来这里大概是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我们实力不济,他与女儿客死异乡,方便疍盗与我们正式宣战。而如果我们的实力符合他的要求,就把石香姑嫁过来,制造联姻。”
“他最早的目标应该是我或者皮尔斯,这得看我的意见,是否对石香姑满意,是否愿意成为合伙人的女婿。但见到你之后,你显然比我们更适合。”
“至于你……”洛林扭头找到王也,“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从一个为了几十枚金路易就四处流浪的水手变成今天身家十数万镑的资本名流,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不仅仅是夫人,你甚至连情人都没有。”
“清人重视血脉,把欧洲女人看作异类,不愿结婚生子,我能理解。但光我所知,波士顿的清人社区想和你结亲的就超过十家。”
“三妹的父亲是咏春的嫡正传人,人家教女儿教得好好的,生活环境也随着劳工社区的建立突飞猛进,为什么突然把女儿送给你做儿徒?是看上了你的八卦游龙么?”
“你倒好,三妹才到你身边,不过夜你就把儿徒变成徒儿,还强行塞到皮尔斯身边。为什么?”
洛林叹了口气:“你要的是根,想回清国去,所以你排斥的根本不是血统,是归属。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应了石潮生的求亲?你呆在瓦尔基里上,呆在迈阿密,永远找不到理由回清国去,难道你就真打算一辈子不娶?”
王也吭吭吃吃面露难色:“船长,我是怕我们以后和疍盗合作……”
“合作是合作,人生是人生。”洛林抄起图槽里的教棒,点在星岛的图标上,“如果你确实愿意迎娶石香姑的话,我对亚洲倒是有一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