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转过身,就看到卫侯爷站在后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她当场就觉得冷汗下来了,卫侯爷这架势,分明就是在等她,而且脸色不算太好,好像就是在找她算账!
“祖父,杨琪最近心绪不好,我就去陪他散散心!”她干笑了两声,脑子里却是转得飞快。
卫侯爷一向不怎么管她的事儿,怎么这会子倒是等着她了,她暗自猜测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陪杨琪散这么久的心啊,最后还难分难舍啊?”
卫侯爷不吃她这一套,毕竟是武将出身,他这话说出来,就十分的不客气。
卫长安闹了个大红脸,就站在那里准备听他训斥。卫侯爷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没呵斥出口,长叹了一口,挥手让她回去。
“回去吧,都快出嫁了,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祖父帮你看着。”卫侯爷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
卫长安也轻舒了一口气,立刻小跑着回去了。她心底还在庆幸卫侯爷没有追究她,实际上直等到一个多月之后,她才领会到卫侯爷那句“祖父帮你看着”是什么意思。
因为上次有卫侯爷堵住她,卫长安不敢再造次,躲在后院里安心地准备嫁妆。这些枕头套上面的鸳鸯戏水,她一律都不上手的,看着觉得精致秀美,但是当许氏拿着一个绣帕上的图案,对她将绣制的过程时,她就开始觉得头晕眼花。
“我的好姑娘啊,你好歹死记硬背上上心,这种图案在我眼里,哪是鸳鸯戏水,分明是鸭子划水的级别。你都撅着眼晕,那真的到讲鸳鸯戏水的时候,你可怎么办!”许氏咬着牙说道,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碎了。
暗自也是着急上火,她自己在刺绣上面几乎是一点就透,偏偏到了卫长安这里,好说歹说就是不行。她都怀疑,卫长安所有的才能都长到武学才学上,说不准天生就该当个男儿,而不该因为一根绣花针,愁断了肠。
卫长安被她念叨的头晕眼花,看着许氏着急上火的模样,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听着,心里着急得很。
只是暗恨这半年的备嫁时间太长,恨不得明日就戴上盖头上了花轿去六皇子府得了。
“殿下,府邸已经建完了,您意下如何?”
沈铉刚从六皇子府出来,一旁的内监就已经迎了上来,他询问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不错。”沈铉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比较缓和,显然对这座府邸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踏上马车的时候,猛然对前面的车夫说:“今儿不回宫了,稍晚一点儿去卫侯府接人。”
沈铉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从侍卫、内监再到车夫,没有一个感到奇怪的,都点头应承下来。
心里盘算着今儿晚上一定要表现好,让未来的六皇子妃注意到自己,最好夸上几句,这样六皇子就会赏赐他们。
每个人心思各异,但是都强打起精神来,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卫长安。
“这位小兄弟,能否请大姑娘出来一下?”
等到了卫侯府后门的时候,那个小内监轻车熟路地走到看门的小厮面前,掏出一把钱递过去。
那个小厮接住钱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不过晚上没什么光亮,小内监并没有瞧出什么一样来。小厮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不过他没有往后院递信,而是跑去了前院传消息。
所以当沈铉下车准备接人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卫长安,而是老当益壮的卫侯爷。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沈铉先是发愣,紧接着是震惊,最后虽然勉强恢复了冷静,但是眼神也不停地往方才传话的小厮身上瞥,心底暗恨。
“殿下三番两次夜访卫侯府,所为何事?”卫侯爷脸上的神色基本上没变过,岿然不动地挡在门口,像是尊雕塑一般。
沈铉被他堵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要是人都能猜到他来卫侯府是干什么的,总之不是为了见卫侯爷来的,但是他又不能挑明了。
“只是想来看一看赫赫战功的武将,住的地方是怎样的?因为六皇子府刚刚建好,里面还有要修整的地方,所以想来瞧一瞧,按照这其中的摆设摆一摆,说不定也能光耀门楣!”
沈铉不慌不忙地说了几句,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这话说得还挺漂亮的。
卫侯爷轻轻勾起唇角,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谁大半夜来看人家宅子长什么样儿,这眼睛又不会夜里发光,怎么可能瞧得清楚。
不过看在六皇子夸赞了他一通的份上,卫侯爷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下来。
“真是不巧,这天色已晚,只怕殿下要扫兴而归了,园子里没有灯笼照着,再美的摆设也瞧不出花来!”卫侯爷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想真的十分歉意地说道。
沈铉脸色微沉,他看着卫侯爷,似乎在心底掂量着,现在他进去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不过卫侯爷依然没有让开,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沈铉就知道他这回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不知道卫侯爷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瞧一瞧卫侯府的摆设?”沈铉轻声问了一句,他直直地看着卫侯爷,声音也压得有些低,似乎蕴含了几分气势。
周围的下人全部低着头,没有一个敢抬起头看他们二位的。
这两位明明说什么话都是正常的语调,丝毫没有争锋相对的意思,但是这几个下人就是从这稀疏平常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几分不自在的意思。
卫侯爷听出了他暗含的意思,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殿下想来看摆设啊,您一个外男恐怕不太方便。等到正式能拜访卫侯府的时候,自然可以。当然如果您拿个帖子来,说要看园子,老臣自然带您去看。只是想看其他的,那是坚决不可能了!”
卫侯爷的声音压低了之后,越发带着几分沧桑的意味。不过气势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态度也十分坚决,说不让看就不让看。
沈铉的呼吸一滞,他知道这个老头子是下定了决心,要棒打鸳鸯了!他暗自捏紧了拳头,心底产生了几分恼怒,却又不能随便地发脾气。眼前这位可是卫长安的祖父,以后也会是他的长辈。
“殿下不用着急,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情,现在不宜见面太多。况且八月份也不远了,我们卫家人对环境都不怎么挑的,你按着自己的心愿做出来的,她必定是喜欢的!”
似乎察觉到了沈铉的不高兴,卫侯爷的语气放缓了不少,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即使他最后一句话里面那个“她”没有标明究竟是谁,但是听到的人都已经猜到了。
“送客!”卫侯爷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见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直接摆了摆手,喊出这两个字。
沈铉还有些发愣,却见卫侯爷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不过他没走几步,就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长棍子,就在那里开始虎虎生风地耍起长棍来。
“啪啪——”棍子打到地上,不是发出这种脆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
那个小内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暗自想着这棍子要是打到自己身上,是不是骨头都得被打断了。
卫侯爷旁若无人的挥舞着棍子,沈铉站在那里看了片刻,面色微沉,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他知道,卫侯爷此举分明就是一箭双雕。第一是在以这种态度,告诉沈铉。卫侯爷武艺了得,会整个人来当卫侯府的门神,沈铉休想再在成亲之前,将卫长安接走。另一点就是谁都知道卫侯爷成了武痴,脑子都不灵光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总得做出个样子给某些人看!
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卫侯府门前空空如也,像是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倒是卫侯爷耍完棍子就练剑,一直持续到大半夜,将他这武痴的身份扮演得十分到位。
卫长安当日临睡之前,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知道第二日一早,青菊传了几句话,卫长安才了解了一些。
“你确定殿下来了,却被祖父堵在门外了?”卫长安听到她说的模模糊糊的,眉头轻轻蹙起,不由得低声询问了一句。
青菊的脸上闪过几分焦急的神色,低声道:“奴婢也不敢确定,是青纸悄悄找了奴婢说的。昨儿晚上,的确是后门那边有动静,从看门那里打听来殿下来了,后来侯爷练了大半宿的武艺,这是门房那些人都晓得的。他们这些人都不准出去,所以他也没瞧见殿下的身影,就不敢肯定了!”
卫长安紧蹙着眉头,她挥了挥手,让青菊下去,心底却隐隐有了猜测。祖父在门房那边练了大半宿的武艺,这本来就不合常理,估摸着殿下昨晚上十有*是来了,而祖父也兑现了那句,一切有他看着。
“最近说话做事儿都注意些,别让人抓住把柄,我恐怕要被禁足了!”卫长安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冲着身后几个大丫鬟吩咐道。
那几个人都是愣了一下,纷纷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