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师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一道,将她轰了个四分五裂。
她两只眼睛猛地瞪圆,拐杖在地上敲的邦邦响,厉喝道:“混账!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都不懂?怎么能报官呢!”
秦若若更是直接傻眼了,半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恍恍惚惚的呢喃起来:“报官?报官了?”
就连夜斐然,对师菡这一操作,也是一言难尽的冷下了脸。
报官,这不相当于昭告整个宁州城今日的丑闻吗?
他与秦若若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也就与师老夫人一条战线,于是,夜斐然紧锁眉头,不赞成道:“此事若是让官府介入,势必会连国公府的名声也要受影响,依我看,这官就不必……”
“七殿下,”师菡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对上夜斐然的视线,淡淡道:“师府腌臜事,恐污了殿下的耳朵,脏了殿下的眼睛,若是没事儿,殿下还是请便吧。”
这是要赶人了啊!
夜斐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看着师菡那双毫半分温度的眸子,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她是从几时起,变得这样狠厉无情?外人都传,师大小姐最是在意国公府的名声,可今日他才明白,什么国公府,什么名声,在她眼里,许是一个屁都不如!
想到这儿,夜斐然目光复杂的看向师菡,深吸了口气,冷静道:“国公府地位尊崇,此地又有贼人出没,想必不算安全,斐然既然在这儿,就理应照应国公府众人。”
师菡面无表情,淡然道:“如果只是照应,就劳烦七殿下在一旁休息,国公府家务事,不劳您插手。”
她说的冷静,语气更是不容置喙,也不知为何,夜斐然总觉得师菡身上有种能够号令千军的气势,与他所见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的气势。
他轻哼一声,往旁边退了两步,随后朝着身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连忙转身,消失在暗处。区区一个宁州城的官府,只要他一句话,还能忤逆他不成!
师老夫人几乎要被气晕过去,两个丫鬟扶着她都扶不住。
她哆嗦着身子,指着宁婉骂道:“七殿下管不得?那我可管得?这件事传出去,你师家姐妹还做不做人了?国公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宁婉回眸,视线凉飕飕的瞥过师老夫人,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师老夫人身子一僵,一时间竟是被师菡给镇住了。
不过眨眼功夫,师菡又恢复常色,朝着师老夫人行了一礼,云淡风轻道:“祖母自然管得,只是,祖母管得了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师老夫人一愣,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师菡,眼底怒意渐起,显然被师菡这句反问刺激到了。
什么叫做管不了?她这是瞧不起她?
师菡淡然一笑,只给了师老夫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却并不说话。
不多时,宁州太守便领着官差,匆匆忙忙的赶来。要不是听说出事的是京城来的国公府家眷,他只需派几个属下来就是,何至于自己亲自跑一趟?
树林外的人已经被夜斐然的人驱散,太守一过来,就忙上前给夜斐然以及师菡见礼。
夜斐然身为当今七皇子,太守自是知晓他的,而师大小姐,贵为国子监博士,自该拜见。一群人中,师大小姐的风姿,一眼便能认出。
被忽略的师老夫人顿时脸一黑,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老身家中之事,倒是累得太守辛苦一趟,着实是过意不去。来日入京,老身必定派人三台大轿的去接你过府一叙才是。”
一听这语气,太守立马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暴躁的妇人不是师大小姐的嬷嬷,而是师老夫人。他忙给师老夫人行了礼,又是赔罪又是道歉,倒好像是他有求于人似的。
师老夫人这才满意,看了师菡一眼,道:“今日也就是些小事,都是我家这位姐,非得闹这一场,依我看,只需将这几个恶贼抓起来,狠狠地处置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就不必过堂走流程了,你觉得呢?”
太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师老夫人,尴尬道:“老夫人,您的意思是,此事……”
“不宜声张,不宜过堂。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太守看了看一旁的夜斐然,他来的路上已经受过七殿下的提点了,只是,师大小姐这边如何交代?
他正纠结,就听夜斐然道:“此处有贼匪出没,此事的确要太守仔细核查才是,可不能玩忽职守,懈怠了啊。”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查贼匪出没可以,若敢查其他的,死。
被夜斐然这么一看,太守瞬间汗流浃背,脑门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哗哗的往下掉。
他猛的吸了口气,看向师菡,讪讪的道:“师大小姐与老夫人先行回去,下官先盘查一二,过两日将结果给您送到府上去如何?”
所谓的先行盘查,不过是先把人抓回去,找个机会下手作了,然后再随便给了说法,此时死无对证,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这种手段,衙门里常用,太守本以为师菡不过是个世家千金,应该能糊弄过去,谁知,师菡冷笑一声,不依不饶道:“我若是今日就要结果呢?”
“菡丫头!”师老夫人忍不住了,满脸怒气的瞪向师菡,“秦丫头已然如此了,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你想要什么结果?啊?要毁了师家,让我们颜面扫地你才满意!”
师菡回想起刚才她跟在人群后,师老夫人那一声又一声恨不得嚷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师菡失踪了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看见秦若若的瞬间,师老夫人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扯开嗓子便喊她的名字。
今日之事,即便与师老夫人无关,可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奔着毁她清誉,将她推向无尽深渊,摔个粉身碎骨的打算去的。
这是她嫡亲的祖母,一个蛇蝎都不如的祖母!
师菡的心早就凉透了,她冷静的回眸看向师老夫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讥讽,冷漠。
太守得了夜斐然的暗示,自然得顺着师老夫人,一听师老夫人这话,他立马顺着杆子劝诫道;“师大小姐,老夫人说的在理。再说,下官还能将人给你看丢了不成?您且与老夫人先回去,下官保证,两日后定给你个答复,您看如何?”
他正说着,林子外面,忽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飞快的朝着太守冲了过来,太守尚未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东西,便被整个人扑倒在地。
“嗷嗷!嗷嗷!”
一头百十斤的小肥猪此刻正踩在太守身上,粗糙的舌头在他脸上一阵狂舔,口水哈喇子吧唧他一脸。
“什么东西,滚开!”
太守一抬手,将那只小肥猪推开,刚爬起来,就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夜色正好,本王正打算烤乳猪,度良宵,诸位既撞上了,不如一起?”
不等师菡回头,便听见树林深处,一袭白色锦袍,一手捏着折扇,踏着月光而来,他周身笼着一层淡淡月光,如梦如幻,如谪仙临世。
“景小王爷?你们,你们是勾结好的!”此时,秦若若总算是回过神来,她视线狠毒的看向师菡,声嘶力竭的吼道:“是你们勾结好的!你们联手害我!都是你,贱人!”
喻阎渊眸色一冷,瞬间周身杀气逼人。
小肥猪也不知是察觉了主子心意还是单纯看不惯秦若若这种泼妇,撒开蹄子便往秦若若身上冲过去,踩的她也跟着嗷嗷的惨叫起来,她忙去推那头小肥猪,可这一动,身上那本就破烂的衣衫顿时‘咔嚓’一声裂开,露出身上青紫的痕迹。
太守和下人不禁朝着她看了过去,顿时,气的师老夫人又是一拐杖打了下去,“你给我闭嘴!”
太守忙颤颤巍巍的给喻阎渊行礼,一副要哭的样子,颤声道:“下官不知小王爷驾临,有失远迎,小王爷见谅。”
“无妨。”喻阎渊难得的好说话,意味深长道:“太守可愿意陪本王共度此时?”
太守欲哭无泪,心里只想骂娘,他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怎么着?居然撞上了传说中的景小王爷!这可是白龙寺啊,佛家圣地,他居然,居然在人家寺庙后山吃烤肉还要扯上自己!
罪过,罪过啊!
太守额头上冷汗如雨,垂着脑袋,不知如何作答。
不等他想明白,喻阎渊便指着不远处那群被捆了的贼匪,诧异道:“呀,宁州的地界上竟如此不太平?看来太守擢升之日,遥遥无期啊!”
这话一出,太守连忙拱了拱手,毕恭毕敬道:“下官愿意,下官一万个愿意。”
他敢说不愿意吗?这都拿他擢升之事威胁他了!但凡景王府说半个不字,别说是他功绩一般了,他就是把功绩做出一朵花,这辈子,也只能窝在宁州,与京官无缘了。
喻阎渊微微颔首,眼角一挑,淡淡道:“烤肉无趣,不如,太守问案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