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个屁啊!
福建都是宋朝的了。
一众福建官吏也是各自露出惊色。
朝中和宋朝议和,他们之前,竟是没有收到半点丰盛。
不过随即却也不禁暗暗窃喜,看向蒲立信和高兴的眼神中带着些幸灾乐祸。
待黄粱策念毕,赵洞庭在城头上轻笑开口,“如此,多谢元皇好意了。朕,却之不恭。”
城头上无数畲民士卒突然发出欢呼,“大宋万岁!大宋万岁!”
城下高兴麾下士卒则是惶惶,心神不宁。
朝廷要将福建还给宋朝,那他们,将何去何从?
欢呼声在夜色中轰然响彻。
元朝兵锋极盛,此时却主动求和。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于这些士卒们而言,自然是惊喜。
旁边一众绿林营高手露出肃然之色。
这些士卒,却是多数都是福建本地人。这里有他们的家,有他们的亲人,他们自是不愿意离开福建的。
黄粱策对着旁边的大元境供奉使个眼神,便有两个供奉带着李秀淑往前走去。
高兴下马,从黄粱策手中接过议和书,亦是走向城门。
高兴和蒲立信得到福建又如何?
还不是同样白费心思?
这却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得不到的,也希望别人同样得不到。
再者说,现在宋朝还是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朝中急缺贤能。只要有本事,需要后台做什么?
城门甬道,赵大、赵虎两人带着两队飞龙军出城。铁离断、许夫人也在其中,护卫在图兰朵左右。
马蹄铁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双方碰头。
高兴将议和书递给赵大,赵大接过,还不忘对高兴眨巴眨巴眼睛。
许夫人押着图兰朵,走到那两供奉面前,换下了李秀淑。
然后,双方便又回城的回城,退回军伍的退回军伍。
议和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
城门又被缓缓关闭。
黄粱策抬首看向城头,对着赵洞庭拱拱手,便转身,欲带着大军离去。
宋皇帝显然没有让他们进城驻扎的意思,黄粱策也没有那样的奢望和胆量。
而这时,赵洞庭却是突然出了声,道:“朕听闻黄公公之前突破不成,受了些内创。不知可要在城内歇息几日?”
黄粱策的身影顿住,微微发抖。
随即头也不回,只道:“多谢宋皇好意了。”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却是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赵洞庭这句伤口上撒盐的话,着实让这在元朝宫中数十年已养成极为阴柔城府的大鹰爪都气得不轻。
怒肯定是怒了,只是这数十年的城府,到底还是让他将这份怒暂且压下去而已。
高兴率着大军随黄粱策渐行渐远。
图兰朵被黄粱策牵着手,嘴里忽然淡淡地问:“用李秀淑换我,真是宋皇帝的意思?皇爷爷本意是让我落根宋朝?”
她语气里听不出愤怒,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恨意。
在宫廷中无忧无虑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得图兰朵怎么着也不至于会恨到自己的爷爷身上去。不如某些皇亲国戚那样生性寡淡。
而没有多少愤怒,也大概意味着这位明珠公主是真正长大了。
黄粱策轻轻叹息,“是。”
想了想,还是又补充道:“皇上贵为天子,却是这天下最不自由的自由人。”
“我明白。”
图兰朵不着痕迹挣开黄粱策的手,走进车辇,拉上门帘。
本准备跟着进去的大鹰爪愣在外头,又是叹息。
这声叹息,却是为了皇上。
明珠公主不再自称本宫,想必以后,也不会在皇上面前露出以往活泼可爱的伶俐模样了。
皇上,该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吧?
闽清城内。
泷欲回到客栈,从窗户入。没瞧见吴阿淼,又到楼下,便看到醉倒在桌上,鼾声如雷的徒弟。
他走上前,手掌抵在吴阿淼背上。
吴阿淼很快醒来,醉意全无,“师傅。”
泷欲却并不多问,只是道:“走,离开闽清城。”
吴阿淼微愣,“师傅事情办完了?”
然后注意到泷欲两鬓又添上的些许白发,“师傅使了疯魔?”
“没办成。”
泷欲摇头,脸上却也并没有什么懊恼之色。
这大概就是天意。
黄粱策临阵突破,出乎他的意料,也让得他破坏宋元议和的初衷再也没有机会达成。
“噢。”
吴阿淼同样不多问,跑到楼上从床头拿上他那柄从不出鞘的剑,跟着泷欲离开闽清城,往西行。
一路,无人阻拦。
泷欲脸色微微复杂,却也没联想到吴阿淼身上,心里只是喃喃,“莫非是看在蜀中那事的份上……两清了?”
赵洞庭在城头见到李秀淑。初见,也难免为李秀淑的国色而赞叹声好个柔弱的美女。
李秀淑花容仍旧有些苍白,盈盈对赵洞庭施礼,“李秀淑见过大宋皇帝。”
赵洞庭摆手:“淑妃有礼了。”
李秀淑道:“李秀淑只是李秀淑,却哪里再是什么淑妃?”
赵洞庭失笑,“是朕失言了。”
然后又远眺城下远去的兵马,便向城下走去,“秀淑公主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等过些时日,你哥哥应会派人来接你。”
李秀淑平静的脸色终于露出些许激动、神往。
这个从小就住在普天下最大最豪华鸟笼里的金丝雀,如今终于是由得以回到故乡的希望。虽然,她对那个故乡实在没有任何印象。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都只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是那般的模糊。
时间过两日。
闽清城内到处张贴宋元议和的告示。这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中原各地蔓延开去。
民间被喜色所笼罩,张灯结彩,如同庆年。
元朝的调令到了福建、利州、江南西路等地。城内各处也是贴满告示,只是元军要撤军,显然也还需要时日。
高兴率着数十轻骑再度赶到闽清,在府衙求见赵洞庭。
刚见面,赵洞庭便问道:“黄粱策已经离开福州了?”
高兴禀道:“黄粱策已于今日清晨时分带着明珠公主从海路赶回大都。”
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一物,“这是末将虎符,凭此符,可调动福建数万兵马。”
赵洞庭毫不客气地接过,又随手摆在旁边,“蒲立信、张良东、何立马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兴道:“张良东、何立马两人自知失势,已是准备离开福建。蒲立信倒是老实,末将安排的探子没察觉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看来也是舍不得蒲家在福建的根基。要是离开福建,他们蒲家去别的地方,难免会变成无数人垂涎的肥羊。”
赵洞庭又问:“那福州的其余官吏豪绅呢?”
高兴道:“他们和元朝没什么瓜葛,没有要离开福建的迹象。”
“如此便好。”
赵洞庭长长舒了口气,“朕就怕得到个千疮百孔的福建。等回到雷州,朕没有太多心思再放在这里,要是福建无制,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们。这虎符,朕且先收下,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军机令要执掌福建,必然要有大军作为支撑。你初投大宋,虽娴熟兵法,但也不适宜风头太盛。先在军机令帐下历练历练,也免得朝中有些看不过眼,寻找你的麻烦。现在朝中的情况你应该是清楚的,朕手下缺贤能,亦缺大将,以你的本事,只要是忠心为宋,朕不会亏待你。”
高兴郑重其事地拱手,然后跪倒在地:“末将,叩谢皇上!”
他听得出来,赵洞庭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不是敷衍他的话。
至于李秀淑换图兰朵之事,显然并不会堂而皇之地书写在这圣旨之上。
殊不知,此时高兴却是重重落口气,心中充满喜色。
宋元议和已成定局,他在中间还是立了不少功劳的。想来以后,在宋朝纵是没有后台根基,也能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张良东和何立马两人心中苦涩无比,早知道如此,他们还未争福建大权那般煞费苦心作甚?